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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跑出雨中的感覺真好。

是兒子也行,在快三十年前的背景裡,男丁總是更值得家族期待的。2

後來查出來是龍鳳胎,簡直皆大歡喜。長輩和老吳尤其開心,黎昕的小私心也得到滿足。

只不過樂極生悲,沒過多久,黎昕首次産檢就被醫生一臉嚴肅地留下。

那些醫學概念被凝重地說出,逼著她做出抉擇。吳豐淮很快給出了自己的判斷,作為丈夫,這選法不算離譜,與其讓妻子冒險,不如只留一個孩子;家中老人算是明事理的,也贊同大人更重要,權當從來沒有過雙胞胎。

取捨貌似無需糾結,如果必須要殺死一枚胚胎,註定是那個女孩。

從11周拖到16周,馬上要到手術適宜的最晚期限,醫生給黎昕下了最後通牒。

所有人都勸她,黎昕簽了手術同意書、躺上了冰冷的手術臺,在即將麻醉的前一秒,肚皮那裡産生了淺淺的一次跳動。

像魚吐泡泡一樣輕微,卻又重若山崩,擾動母親的心絃。就那一瞬,黎昕後來回憶起無數次,她知道,那是悠悠。

黎昕反悔了,她是文化人,日常也理智。卻突然決定,豪賭上自己的性命。

丈夫跟她大吵一架:“不過就是多一個女兒,就算沒她,一家三口不挺好的嗎?”

黎昕說不清、辯不明,她只是下不去手。

孕晚期黎昕不能平躺,夜裡倚牆坐著睡。缺氧暈倒、重度肺高壓下了病危通知書……作為患有先天性心髒病的孕婦,她生這對孩子太不容易了。

所幸悠悠是那麼的可愛:她的胳膊軟軟地像藕節,眼睛亮晶晶倒映著星光。黎昕抱在懷裡心已融化,所有的辛苦成了蜜糖。

那場未進行的減胎手術,當然不能被女兒發現,也沒讓同事朋友知道。

黎昕要強,不斷地考試、借調,才換來即將去大學任教的機會,不想被影響工作。她的先心病並不嚴重,是因為懷孕才查出來的。

在那個年代,女人搞事業總是比男人遇到的困難多一些,何況是帶著疾病的女人。人多嘴雜,最好不要提及。

不過是長期吃一些片劑而已,這麼多年,藉著保健品的名頭,兒子、女兒都被蒙在鼓裡。

可惜那天作客,鄰居小周的胞妹正巧是隔壁市立醫院的婦産護士。當年黎昕專程選了家遠的醫院,沒想到還是遇到了這位熟人。

……黎昕打著含糊混過去,她不願再去提及那些因病懷胎的痛苦,更不習慣被憐憫的眼神。

黎昕一直像條緊繃的琴絃,似乎永遠不會錯亂。從這點來說,吳優的性格遺傳她最深。

但現在,二十年後,她的女兒,卻當著她的親戚、老友、學生的面,所有最重要的人都在場,盛宴之上,扯破了一切的繁華榮光。

冬青紅果被白牆映襯地尤為漂亮,成為黎昕眼睛裡整個房間唯一的亮色。

她嘴唇發烏,面如死灰,卻無法反駁。

解釋是最徒勞無功的行為。即便有再多的藉口,也無法掩蓋她曾做出的選擇——悠悠確實是被放棄的那個。

也許是天道輪回吧,黎昕自問之後對悠悠並無虧待,母女卻漸行漸遠。

人心都是肉長的,慢慢地,吳率倒成了她的貼心小棉襖。吳優則是窗外飄揚的冰粒子,永遠帶著涼薄的氣息。

雨夾雪把天空的陰霾灑向人間,房門開開關關,濕冷的氣息鋪面而來。

吳優看著母親在面前栽倒在地,顫抖著摁著按鍵、撥打急救電話。

腳步來回、人聲吵雜,桌椅挪動的響聲……從樓下聽,還以為筵席間的嬉鬧。服務生百無聊賴地打了個哈欠,揚了揚頭,對同伴吐槽:“這生日宴也太歡慶了吧。”

真怪誕,世界從來是如此的孤獨,每個人似乎都毫不相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