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一年前開始就調整自己的方向,往新媒體方向做,建立攝影賬號,做了些營銷,很快走紅,接著是一些價格不菲的廣告商談。
為了保持素材的更新,她每個月會離開兩天。
她喜歡拍人,喜歡他們眼裡對這個世界的愛恨嗔痴。
拍了無數人,唯獨沒拍過季臨澤。
仔細一算,他們連張正兒八經的合照都沒有。
大學時她拿手機偷拍過他幾次,可當時不以為然,以為以後多的是機會,手機壞了,照片沒了,想著沒了就沒了。
現在想想,有點可惜。
姜懷明和林如梅晚上輪流照顧他,白天則是她照顧他。
向薔進屋時又見林如梅靠在姜懷明懷裡哭,她垂下眼當做沒看見,正要推開季臨澤房門時林如梅叫住她。
向薔有種不好的預感,她緊緊握著門的把手,很久以後才回頭。
林如梅含淚搖頭道:“薔薔,臨澤他……他……記不清人和事情了。”
這並不突然。
早在很久之前就有了預兆。
那時候他總愛說以前,說著說著會忘記如今是什麼年份,但短暫的思考後他能記起來,最可怕的地方在於,他自己發現了自己的記憶在衰退。
他比他們任何人都懂會出現什麼病症,這些病症的表現是怎樣。
所以向薔有時候覺得人太聰明也是一種負累。
向薔揣摩著林如梅話中的意思。
他們不斷的搖頭讓她明白,這次不是短暫的記憶缺失,而是一個開始。
就像他開始生病,開始癱瘓,開始頻繁的發熱……
向薔還是那句話:“我進去看看他。”
狹小的房間堆滿了各種醫療用品,它們逐漸吞噬了這個房間該有的朝氣,書桌上的筆一支支的不見,書櫃裡的書被擠在一起,空出的地方擺了藥,曾經各種風格清爽的衣物被埋在衣櫃深處,掛在椅子上的是日常換洗的體恤純棉長褲……
季臨澤睡著了,這次睡得不安穩,他的眼珠在左右轉動,像是被噩夢困擾。
向薔坐在床邊,食指點在他眉心,輕輕揉去他的不安。
他感受到異樣,慢慢睜開眼。
那雙被病痛折磨得渾濁的雙眼,在這一刻呈現出難得的清澈,一如當年。
他說:“你是誰?”
他嘴角帶了點笑,真……一如當年。
向薔抿了下唇,抬眼看了眼窗戶外面的天,是春天,隱隱能聞到白玉蘭即將盛開的香味。
她的視線緩緩轉移到季臨澤臉上,她也朝他笑。
她歪了歪腦袋,揚起下巴,漫不經心道:“我叫向薔,薔薇的牆,不是小強的強。”
也許是這話聽起來很有趣,他笑得更甚了,但一用力身體就扛不住了,胸腔震動,咳嗽接踵而至。
向薔給他順氣,他卻眼眸一暗,瞳仁顫動,絕望地看向向薔。
她知道他記起來了。
但他死死抿著唇,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