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引擎震耳欲聾的轟鳴,如同巨獸嘶吼,最終漸漸沉寂。
柳如煙混在熙攘人流裡,腳步虛軟,每一步都像踩在厚重雲端,飄忽不定。
她隨著人群,機械地走出飛機通道。
周遭旅客交談的喧囂,機場廣播冰冷的提示,一切聲響彷彿隔了一層磨砂玻璃,遙遠而失真。
她的眼眶依舊殘留著哭泣過度的紅腫,臉色蒼白到近乎透明,彷彿精緻的瓷器,一觸即碎。
淚水,似乎真的已經徹底流乾,只餘下蝕骨的疲憊與一種近乎麻木的空洞。
張心遮和秦遠沒有跟來,這是柳如煙的堅持。
有些絕境,註定只能獨自跋涉。
有些剜心劇痛,唯有自己硬生生扛下。
她孤身一人,形單影隻,拖著一個款式簡單的行李箱,緩緩踱出機場大廳。
帝都的夜晚,空氣帶著凜冽寒意,裹挾著北方獨有的乾燥氣息,撲面而來。
柳如煙深深吸氣,冰涼空氣刺入肺腑,試圖驅散腦中混沌,找回一絲清明。
計程車停靠點,車輛匯聚,排起一條蜿蜒長龍。
柳如煙沉默著,將自己置於隊伍末端,目光失焦,空洞地凝視著前方閃爍不定刺眼車燈。
秦遠那句無心之言,此刻卻如魔咒般,在她腦海裡反覆衝撞、迴盪。
“這首歌,還真應景。”
《替我幸福》。
陸沉,你這個徹頭徹尾的混蛋!
你憑什麼?!憑什麼替我規劃未來,決定我的幸福?!
憑什麼用這種殘忍到極點的方式,將我狠狠推開?!
心口那個位置,像是被一隻無形冰冷大手死死攥緊,帶來一陣陣鈍痛,幾乎令人窒息。
她以為自己再也流不出一滴淚了。
可溫熱液體還是不受控制地湧出,模糊了眼前一切景象。
一輛計程車駛來,停在她面前。
柳如煙動作僵硬地拉開車門,將自己塞進後座。
“師傅,去帝都第一醫院。”
她的嗓音乾澀沙啞,帶著無法掩飾濃重鼻音,每個字都像是從喉嚨深處艱難擠出。
司機透過後視鏡,不動聲色地掃了她一眼,捕捉到那份顯而易見的哀傷,終究沒有多問,只是沉默著發動了汽車。
車窗外,流光溢彩霓虹燈飛速向後倒退,拖曳出一條條迷離虛幻光帶。
這座城市繁華璀璨夜景,此刻在柳如煙眼中,卻褪盡了所有色彩,只剩一片灰暗。
帝都第一醫院。
這六個字,像燒紅烙鐵,狠狠燙在她的心尖,留下無法磨滅的灼痛印記。
她甚至不敢去深想。
不敢想象陸沉現在會是什麼模樣。
那個曾經永遠意氣風發,笑容比陽光還要溫暖耀眼的男人。
那個才華橫溢到令人嫉妒,讓她愛恨交織,刻骨銘心的傢伙。
他怎麼會……怎麼會得上癌症這種絕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