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心疼了!真的太心疼了!這還是我認識的那個意氣風發的陸沉嗎?!”
“睡著的時候看起來更加脆弱了……像一個一碰就會碎掉的玻璃娃娃……”
“煙煙每天都要面對這樣的他,她的心該有多痛啊……無法想象。”
“這該死的病!真的太折磨人了!把一個那麼好的人折磨成這樣!”
“求求了,陸沉一定要多吃點,快點長胖一點點也好啊!”
“真的不敢想象煙煙需要多大的勇氣和毅力才能撐下去……抱抱煙煙。”
“抱抱煙煙,抱抱陸沉,你們一定要好好的。”
柳如煙站在床邊,靜靜地凝視了他許久,眼神裡翻湧著極其複雜的情緒,有深入骨髓的心疼,有無法言說的憐惜,但更多的,是一種不容置疑的、刻骨銘心的溫柔。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再緩緩吐出,彷彿要將那些洶湧澎湃、幾乎要將她淹沒的情緒,全部強行壓回心底。
然後,她俯下身,臻首靠近他的耳邊,用一種近乎氣音的、輕柔到極致的聲音呼喚:
“阿沉……醒醒……該醒了……”
她的聲音很低,帶著清晨特有的慵懶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卻又無比清晰地傳入陸沉的耳中。
床上的人紋絲不動,似乎沒有任何反應。
“阿沉,太陽曬屁股了,該起床吃早餐了。”
柳如煙又低喚了一聲,同時伸出微涼的手指,輕輕地、試探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這一次,陸沉濃密的睫毛如同受驚的蝶翼,劇烈地顫動了幾下,眉頭也微不可察地蹙起,似乎在極力抗拒從沉沉的睡夢中被強行拉扯出來。
“阿沉……醒醒看我……”柳如煙耐心地,一遍又一遍地呼喚著他的名字,聲音裡帶著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祈求。
終於,在她的堅持下,陸沉緩緩地掀開了眼簾。
那是一雙曾經盛滿了星光的眸子,此刻依舊殘留著幾分清澈的底色,但在剛剛醒來的瞬間,還氤氳著濃重的、如同晨霧般的朦朧睡意。
然而,當他的視線,如同失焦的鏡頭般,慢慢地、遲鈍地聚焦,最終落在近在咫尺的柳如煙那張帶著憂慮和溫柔的臉上時——
那朦朧的睡意,如同被狂風吹散的薄霧,瞬間褪得一乾二淨!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全然的、令人心驚的茫然!
以及……一種幾乎是條件反射般的、濃烈的警惕!
他的眼神裡,沒有絲毫的熟悉感,沒有溫度,更沒有昨晚臨睡前那一絲微弱的、若有若無的依賴和親近!
只有徹底的陌生!冰冷的困惑!以及面對未知威脅時的防禦姿態!
柳如煙的心,咯噔一下,像是瞬間失重,直直地朝著無底深淵墜落下去!
一股極其不祥的預感,如同來自極北冰原的寒流,剎那間席捲了她的四肢百骸,凍結了她的血液,讓她渾身冰冷僵硬!
不會的……絕對不會的……昨天不是還好好的嗎?!
她在心中瘋狂地、絕望地吶喊著,臉上卻還竭力維持著那抹溫柔得近乎僵硬的笑容,聲音控制不住地發顫:“阿沉,你醒啦?昨晚睡得好不好?”
陸沉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他只是直勾勾地盯著她,那雙曾經盛滿愛意的眼睛裡,警惕和戒備越來越濃,甚至身體下意識地往床裡面縮了縮,彷彿她是某種會傷害他的、極其危險的存在。
然後,他張開了乾澀的嘴唇,開口了。
聲音因為剛剛睡醒而異常沙啞,像是砂紙摩擦過粗糙的木板,每一個字都帶著強烈的不安和……疏離:
“你……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