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燃起,又被無情地掐滅。
一半是天堂,一半是地獄。
他的身體正在奇蹟般地康復,他能活下去了。
可是,他的記憶,卻被困在了一個永恆的、無法掙脫的“今天”裡。
她該高興嗎?為他的生機重燃而欣喜若狂?
她該絕望嗎?為他那片永遠無法填補的記憶空白而痛不欲生?
巨大的矛盾和痛苦撕扯著她的內心,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眼淚再次模糊了視線,但這一次,卻是冰冷的、帶著絕望味道的淚水。
她看著眼前這位國內頂尖的腦科專家,看著他臉上那份愛莫能助的坦誠和無奈,心中一片茫然。連他都束手無策,那還有誰能幫助陸沉呢?
“醫學……總是在不斷發展的。”教授試圖安慰道,“也許未來會有新的發現,新的技術……我們能做的,就是持續觀察,定期複查,一旦有任何新的治療可能,我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
柳如煙麻木地點了點頭,喉嚨裡像是堵著一團棉花,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辦公室裡再次陷入了沉默。窗外的陽光明媚,透過玻璃窗灑在地板上,卻照不進柳如煙那片冰冷晦暗的心海。
許久,教授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外面醫院裡行色匆匆的人們,眼神悠遠而深邃。
他轉過身,看著失魂落魄的柳如煙,語氣裡帶著一種近乎喟嘆的複雜情緒:
“柳小姐,你知道嗎……”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力量,一字一句地敲在柳如煙的心上。
“我不信仰任何神明,對於我們這些搞科學研究的人來說,一切都要講證據,講邏輯。”
“但是……”他頓了頓,目光再次落回到陸沉那份顯示著癌細胞奇蹟般消退的報告上,又似乎穿透了牆壁,看到了外面那個記憶空白的年輕人。
“……但我得知你的……他的病症時候——無論是這匪夷所思的身體自愈,還是這同樣匪夷所思的記憶清除——”
他的眼神裡充滿了震撼和不解,最終化為一聲低沉的感嘆:
“我真的……希望這個世界有神。”
因為,眼前發生的一切,無論是絕處逢生的奇蹟,還是難以逾越的障礙,都已經超出了凡俗科學所能解釋的範疇。
柳如煙抬起頭,淚眼朦朧地看著教授。她不明白這句話是安慰,是感慨,還是……某種更深層次的隱喻。
但她知道,從今天起,她將帶著這個一半是火焰、一半是寒冰的訊息,繼續走下去。
陪著那個身體日漸康復,記憶卻永遠停留在“昨天”的陸沉,走過每一個嶄新而又重複的……今天。
前路,依舊漫長而未知。但至少,他活著。
這就夠了。
也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