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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許瀟瀟

我懷著忐忑的心去見了徐瀟瀟。一路上,我不斷整理自己的衣裝,想著見面後的各種情形。琴娘陪在身側,後邊跟著宮娥,捧著裝著禮物的錦盒,一路浩浩蕩蕩來到了她的殿前。遠遠看見她身著粉紅玫瑰香緊身袍,下罩翠綠煙紗散花裙,腰間是金絲軟煙羅系成的一個大蝴蝶結,已立在院子臺階旁等我。

她的院中有棵古樹,枝繁葉茂得如同巨大的傘蓋,院落裡石徑蜿蜒曲折,像一條沉睡的蛇,四周錯落有致的矗立著亭臺樓閣。

徐瀟瀟同我請過安後便攙著我走入殿中,然後吩咐宮女去沏茶。

也怪不得石承宇會這麼喜歡徐瀟瀟了,她一張瓜子臉,秀目澈似清水,嬌魘白如凝脂,風姿綽約,美豔不可方物,若我是男子,我也會被眼前這樣的女子迷倒的。我一個勁的盯著徐瀟瀟看,連口水都流到哈喇子了都不知道。還是徐瀟瀟輕輕的喚了兩聲“太子妃”我才醒悟過來。

漂亮的女子連聲音都是好聽的,我不免自卑了起來,擦了擦口水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琴娘趁這機會讓人把那些禮物呈上前去,徐瀟瀟看了一眼跪下身行禮:“謝太子妃恩賜,只是妹妹怎敢受此等厚禮?”

我傻不愣登的愣在那有些不知所措,還好有琴娘忙扶起徐昭儀:“昭儀切莫推辭。太子妃一早就想來昭儀宮中看望您了,卻沒有如此機會。這次筱柔入了皇后的宮,太子妃擔心您這裡不免過於冷清,這次特地過來替您解悶。這些禮物或許比不得太子平日恩賜,但卻都是太子妃千挑萬選出來的,一番心意昭儀可一定要收下。往後若是昭儀還缺什麼,也只管往太子妃宮裡拿就便是了。太子妃視您情同姐妹,昭儀娘娘不要見外才好。”

徐昭儀道:“姐姐一片熱心妹妹謹記。”

其實我夾在他們中間挺尷尬的,她們說話太文縐縐了,我向來無拘無束,在這裡不免有些侷促。但是徐瀟瀟和我想象中一點都不一樣,她是西川公主,嫁到大都之後一點公主的架子都沒有,受盡石承宇萬般恩寵,也並沒有恃寵而驕。待人和氣,說話溫柔,我打心眼裡覺得話本里說的郎才女貌天造地設說的就是她和石承宇。

一下午,我都坐在徐瀟瀟的院子裡,把弄著院子裡的花花草草,聽著徐瀟瀟和琴娘說話。琴娘說的話似乎很是受用,徐昭儀掩著袖子樂了一下午,從她宮裡出來的時候,還不忘誇我,誇我有一個如此可人的女官。

回宮的路上,我碰上了恰逢當值的瞿暢,正從侍衛處走出來,他對於我去看望徐瀟瀟這件事似乎顯得很驚訝,只是並未發一言。因為身披鎧甲,他只雙手抱拳,置於胸前,頭微微低下:“末將瞿暢參見太子妃。”

“免禮。”

自從上次在宮外脫身得救之後,我一直想當面好好感謝他。“瞿將軍,那天謝謝你啊!”如果那天沒遇上他,免不了和那幫混蛋一場惡戰,能不能回宮都不好說,要是第二天宮裡發現太子妃失蹤了那就大事不好了。

瞿暢卻行若無事:“太子妃慎言,您說的末將並不明白,只是既為臣子,為主子辦事只是本分而已”

我還想和瞿暢說些什麼,琴娘卻一把拉走了我。到了殿裡還不忘囑咐我:“男女有別,宮裡人多眼雜,太子妃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不可與大都將軍太過親近。”

男女有別,要是琴娘知道我出宮的時候還常和聞多肩勾肩背搭背的喝酒猜拳打牌聽戲,會不會嚇暈?

終於不用再抄經書了,被困在屋裡好多天我感覺我再不出去溜達溜達我就要生鏽了,便盤算著夜裡等琴娘睡下的時候再偷偷出宮玩會兒。可惜計劃趕不上變化,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來。

石承宇從不曾在夜裡到我的殿中來,大家都沒有想到。琴娘已經睡下,值夜的宮女我也早早吩咐他們回自己的屋裡睡下,只留兩個在門前看守。我和小桃打著牙牌正打的起興,我已經被罰的喝下一壺的菊花酒了,再喝就爬不動牆了。石承宇卻出現了。

按理來說,他來我這,侍寢的衣物,燻爐的生香,夜裡的點心茶水和第二日洗漱的漱品我都該早早的備下。可是他從來沒有在晚上來過我這裡,大家都日漸鬆懈,包括琴娘都沒有再按照那罈罈罐罐的去做準備。所以他走進來的時候,只有我和小桃坐在桌前興致勃勃的打著牙牌。

我好不容易抓了一副好牌準備大殺小桃,看見了石承宇不免以為是自己眼花,放下牌揉了揉眼睛再看,居然真的是他。

小桃站起身,按下佩劍,一臉警惕,畢竟他每次來都沒什麼好事,何況還是在這樣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雖然我也不明白為什麼有時候小桃見到石承宇的眼神那樣兇狠,像隔著八輩子的血海深仇,可又為什麼有時會聽從他的命令不讓我私下看望雙親。

石承宇冷冰冰的一張臉,牙牌在我們的手上都有了些許溫度。他只顧著自己板著一張臉不由分說的坐到床邊。

我愣在那,呆呆的看著他。

半晌,“脫靴!”他沒好氣的說道。門外的宮女早就被他的突然造訪嚇的大氣不吭,聽見了指令忙不迭的就走上前來要為他脫靴子。沒想到石承宇一腳踹開了她:“讓你主人來!”

我知道,他是在暗指我,我扶起宮女,鼻孔微微翕動,發出了嗤笑:“你又想沒事找事?”

他突然笑了起來,笑的讓人毛骨悚然,還一邊笑一邊指著小桃:“讓她出去!”,然後看著我,“我能找什麼事,我脫靴子睡覺呀。”

就這麼一鬧,大家都醒了。琴娘醒來後知道他深夜造訪太子妃寢宮時,心情是複雜的。太子頭一次提出要在太子妃殿就寢,是恩寵,是從來沒有過的殊榮。可是每次我和石承宇一見面就吵架,她不知道這次我和他是不是真的能心平氣和的睡在一張床上。畢竟太子的臉色並不是很好看。

琴娘來了之後緩解了寢殿裡古怪的氣氛,然後我就被圍著梳洗,換衣,殿裡也重新燃上新的薰香,一頓亢長繁瑣的安排之後,我重新走進寢殿,琴娘一邊拉著小桃走一邊伏在她耳邊說了些什麼,小桃神色古怪的瞧了我一眼,紅著臉就走了。

殿裡只剩下了我和石承宇,我便沒有了顧忌,更懶得搭理他,徑自上床蓋上被子矇頭大睡。

或許是因為這是我第一次同一個男子睡在一張床上,還只有一條被子,所以我睡的並不安穩,而且石承宇還總是發出動靜來,又時不時的把被子拉過去害得我又凍醒。可是實在是太晚了,我不想又鬧出動靜吵醒了琴娘,只一把拉過被子繼續睡。

好不容易我快要睡著了,被他狠狠的又踢醒了。我實在忍無可忍了,又踹了一腳回去。整個晚上,我和他踢來踢去,被子也是扯來扯去。他忿忿的說:“若不是瀟瀟說好話,我根本就不會到這裡來!”

人可真奇怪啊,平常一見面就和我劍拔弩張的石承宇,說到徐瀟瀟名字的時候眉眼都會忍不住的溫和了起來。

白日裡琴娘和徐昭儀說的話在我腦海裡逐漸清晰,我突然有些明白琴娘讓我看望徐昭儀又送上禮物的用意。可我卻覺得有些可悲。

我成親的那一日我也曾幻想過掀起我頭蓋的會是怎樣的一個男子,他將是我的夫君,我後半生的依靠。可是我等了一夜也沒有等到,而是他宿在了一個叫徐瀟瀟的女子的訊息。

從我進宮的那天起,他從未和我睡在一張床上,因為他從不把我當成他的妻子,現在他和我睡在一張床上,也並沒有拿我當成他的妻子。我知道他心裡的妻子是徐瀟瀟。

我馬望舒,從不需要乞討而來的愛。更不需要任何人的憐憫。我起身對他說:“你走吧。”

他背對著我沒有搭理我。我只能穿好衣服,爬了起來,靠在窗前看向院子。

月光如水灑滿在庭院,古樸的磚瓦在月光的映照下顯的更寂寥了。千百年來征戰更迭,宮裡的人一代換了一代,院落的城牆可否會想起最初砌壘之人的模樣?琴娘說,太子妃是中宮主位,有著無上的光榮,我被籠罩在這層虛無縹緲的光暈之下,仍時常想到我的將軍府。我想念陪伴著我馳騁山川的照夜玉獅子,那是我十五歲時父親討伐西域俘獲回來送給我的及笄禮,我想念埋在母親院子裡桂花樹下的桂花酒,母親常說女子酗酒有失體統但每到桂花的香氣瀰漫了整個院落,她仍然會替我釀下,然後笑著和我說只許喝這一次,我也想念那個陪我騎馬喝酒玩樂的人,我記得我們縱馬到一片山野之中,我舞劍他吟詩,那個人說,年年歲歲花依舊,歲歲年年與君同。這是我的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