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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煙雨江南 第二十九章 一拳定江湖

蘇州城。

一馬絕塵而來,險些撞翻路上無辜的行人。

虎背虯髯的背刀客在天下樓門前勒繩停下,刀客不似江南男子的溫軟儒雅,帶著西北荒蠻之地的魯莽粗獷,走慣了江湖,帶著匪氣,拋一錠碎銀子給門前迎客的夥計,粗中帶細道:“老子這馬要寄養三日,記得喂最上等的草料。”

天下樓外紅底金字的水牌子寫著“衣冠不整者不得入樓”。

要入天下樓,就得守規矩。

刀客翻身下馬,在門前整理妝容,跺去鞋底的泥巴,拍掉身上厚實的浮土,浮土太厚,嗆得刀客連咳幾聲,等塵埃落地,又啐兩口唾沫將頭髮梳理平整,擠出笑意,邁步進樓。

一層樓是打尖趕路的江湖客,刀客未停留,徑直上樓。

二層樓是江湖名士常待的地方,刀客要在蘇州暫留三日,二層樓能聽得到些他想打聽的事。

上樓,尋一張靠窗的桌子,連著趕路好幾日,風餐露宿,聞見樓裡撲鼻的飯香味,口水氾濫成河,顧不上打聽訊息,解下刀橫在桌角,粗聲喊夥計要一條脆燒豬肘,一隻燒雞,一罈子燒酒。

刀客鄰桌是位青衫公子,一桌子海味河鮮,白水清煮,看著屬實寡淡。青衫公子夾一塊白嫩魚肉,慢裹一層料碟中的薄醬油,放入嘴中細品。

刀客看不得這文縐縐的吃法,吃肉就得抱著啃,滿嘴流油那才過癮。

一盞茶功夫,跑堂夥計端來豬肘燒雞,外加一罈上好燒酒。

刀客先灌幾口燒酒,吃相粗魯,酒水順脖子流淌,打溼前襟,刀客不理會,擱下酒罈,抱起豬肘狂啃。

靠牆一桌江湖客喝酒閒談,整個二層樓都能聽見。

書生模樣的枯瘦秀才在桌前抄送金剛經,秀才身上長衫洗得發白,縫著兩個極醜的補丁,手中筆桿秀氣,墨跡也秀氣,娓娓講道:“江湖傳聞,洞庭湖主謝湖生已現身蘇州,不日會前往太湖仙島,迎戰鏡玄閣。”

一旁吃蟹的富家公子摟著兩名煙花女子,女子一個剝蟹,一個喂他,“禿筆秀才,五日前,你也說歸農山莊百曉生現身蘇州,害得老子苦等了好幾日,連根毛都沒見著。”

書生提筆甩出一滴濃墨,重音提醒道:“在下是秀筆書生,不是禿筆秀才。”

墨珠飛向富家公子,剝蟹女子有些慌神,朝富家公子懷中躲去,富家公子攬在剝蟹女子腰間的手抬起,指若游龍,微微彈指,濃墨折返,飛回秀筆書生的桌面。

富家公子收回手,探入剝蟹女子的脖領中,輕撫女子後背,女子肌膚柔嫩細滑。富家公子嘲諷道:“禿筆秀才,這墨石可金貴著呢,別浪費,就這一滴,你得賣多少豆腐才能掙回來啊。”

秀筆書生將墨珠引入筆尖,寫下幾筆經文,嘴上功夫不減:“王公子的游龍探花手又精進不少,你這套女人身上練出的功夫,出門時可得謹慎點,小心被有情司盯上。”

虯髯刀客啃完肘子,拽下一隻雞腿,插嘴道:“秀筆書生,你剛說謝湖生來了蘇州,可當真。”

書生擱下筆,從桌邊碗碟中撿出一塊滷水豆腐,扔進嘴中,呡出滋味,起身朝刀客施禮,“秀筆書生潘如許,謝湖主來蘇州的訊息,絕對可靠。看前輩的裝扮,是從關外來的。”

關外沒有這般繁文縟節,刀客啃一嘴雞腿,擺手讓他坐下,粗聲回道:“關外刀客崔朋山,不足掛齒。”

秀筆書生潘如許調轉位置,與刀客遙相對視,依舊抄寫經書,“崔前輩不遠萬里下江南,找謝湖主所為何事。”

關外刀客崔鵬山吐出一塊雞骨頭,霸氣道:“百曉生的江湖榜老子不滿意,謝湖生那個江湖後生都能排第五,想找他較量一番。”

富家公子在一旁陰陽怪氣道:“前輩所言甚是,今年的江湖榜確實離譜,他謝湖生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子,毛都沒長齊,怎得就上了江湖榜,排在第五位。”

秀筆書生潘如許叩一聲桌面,好心提醒道:“王公子,隔牆有耳,慎言。前幾日南水路打家劫舍的賊人被拔去不少寨子,紛紛入籍做了良民,據說便是謝島主所為。”

貴公子努嘴,讓剝蟹女子給他剝一個蟹鉗,不屑道:“就謝家那螃蟹拳。”

秀筆書生再次叩動桌面,“你早晚會死在那張嘴上。”

關外刀客灌一口烈酒,囫圇吞下半隻燒雞,咧嘴道:“螃蟹拳,這謝家的拳聽著也不怎麼樣。”

秀筆書生潘如許面色如紙,慘白道:“前輩莫聽信他人之言,謝湖主的拳非比尋常。”

關外刀客崔鵬山咬碎雞架,吞入腹中,牙關咯嘣亂響,“怎得個非比尋常。”

“能一拳定江湖那種。”鄰桌吃魚的青衫公子擱下筷子,從袖中摸出一枚珍珠結了飯錢。起身,凝望三人。

關外刀客崔鵬山扯開凳子,單腿橫跨,直言不諱道:“小子,這麼說你見過謝湖生。”

青衫公子歪頭一笑,“何止見過。”

秀筆書生潘如許抄經文的紙上落下一滴殘墨,暈成一團,顫巍巍道:“您就是謝湖主。”

青衫公子抬手握拳,拳骨嶙峋,玩味道:“在下便是,洞庭湖謝家,謝湖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