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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煙雨江南 第一百零三章 送君千里

沒有師父謝湖生在身旁的第一晚上,江小魚不敢一人去睡,在院中咬著牙練拳,瘦弱的拳骨一遍遍揮出,收回,再揮出,她不敢停下,停下時會胡思亂想。

一襲青衫落在院中,筋疲力竭的她才停了練拳的念頭,一直盯著那個熟悉的身影,不敢眨眼,生怕再一睜眼,他又不辭而別。積攢一天的委屈也在此刻爆發,哇地哭出聲來,突如其來的變故弄得謝湖生一時不知所措。

“爛螃蟹,你是不是欺負她了,這麼小的孩子你都忍心?”阿墨從謝湖生背上跳下來,順勢踢他一腳,為江小魚打抱不平。

謝湖生還在茫然,一臉無辜,“我沒怎麼惹她啊!”

阿墨繞過謝湖生去哄江小魚,來蘇州途中謝湖生與她講過江小魚的身世。

“小魚。”阿墨俯身去喊她的名字。

江小魚睜眼,看見面色黝黑的阿墨,想起以前在太湖仙島,自己不聽話時孃親講的黑白無常專勾壞小孩魂魄的床前故事,嚇得止住哭聲,幾步跑去謝湖生身後,扯著謝湖生衣角,閉起眼求饒道:“師父,快救我,快救我,黑無常來勾我魂了。”

阿墨的臉能止小孩夜啼,謝湖生沒忍住,笑出聲來。

阿墨的臉色愈發地黑,若不是江小魚在場,她能將謝湖生剁碎了當魚食,反駁道:“我可不是什麼黑無常,我叫阿墨,來自洞庭湖。”

江小魚探出半顆腦袋,抬頭問謝湖生,“師父,阿墨是將來要當我師孃的那個阿墨麼?”

謝湖生將她從身後拽出,定在身前,得意道:“從現在起,你就可以喊她師孃。”

謝湖生的話,江小魚深信不疑,恭敬地彎下腰,奶聲奶氣喊一聲阿墨師孃。

阿墨的臉色柔和許多,和謝湖生還沒行婚嫁之禮,但也是早晚的事,默許下來江小魚現在可以喊她阿墨師孃。又一想如今自己升了輩分,總要端幾分長輩的架子,張牙舞爪嚇唬道:“以後,多跟你師父學拳,不許惹事,不許丟謝家的臉,不然,我真的會勾你的魂。”

會勾魂的阿墨師孃比師父更嚇人,嘴甜些,總沒錯,江小魚咧開沒有門牙的嘴,樂呵呵道:“阿墨師孃說的小魚都會記著。”

對上阿墨師孃柔情四溢的眼,一剎那間,江小魚有了在太湖仙島自家院落的錯覺,阿爹和孃親都在,沒有離她而去。

屋簷上有人影閃過,謝湖生朝屋簷喊去,“你家樓主是不是還在金陵?”

屋簷上守夜的謝靈遠走出屋簷,立在一片月光之中,俯身一拜,謝湖生回來時,他便知曉,只是未現身相迎,“樓主已回金陵天下樓,謝湖主若是想尋他,可動身前去金陵。”

謝湖生望一眼月光,拖家帶口夜裡趕路不便,隨即道:“我明日一早動身去尋他,今夜能借幾個魚筐用用麼。”

謝靈遠不解他為何要借魚筐,問道:“不知謝湖主借魚筐何用?”

謝湖生直言道:“聽說蘇前輩也在金陵,不好空手去,借魚筐捉點海貨,登門的時候也好在前輩面前留個好印象。”

謝靈遠會心一笑,掠下屋簷,在別處尋來幾個密實的魚筐,交予謝湖生,而後飛上屋簷,隱去暗處。

“你要這時辰去打漁?”阿墨不解道。

五個魚筐,謝湖生身背一個,兩個小臂各挎一個,兩手又提一個,一步洞庭閃在屋簷上,“你們先去睡,我要出海一趟。”

出海,誰人會半夜出海,阿墨嘟囔一句練拳把腦子練壞了吧。

謝湖生沒聽見那句牢騷,人已經幾步走遠,留下阿墨和江小魚面面相覷。

阿墨沒出過遠門,蘇州天下樓這等奢華之地,剛才有謝湖生陪著,心中底氣十足,如今謝湖生撇下她出海,突然有些膽怯,不知如何是好,左顧右盼,半晌才擠出一句:“小魚,你們晚上在哪睡覺?”

江小魚指指一牆之隔的落榻之處,憨態可掬道:“在那裡睡,那的床可舒服了。”

有人陪好過自己一人,阿墨柔聲道:“不早了,我們去睡吧。”

時刻要聽阿墨師孃的話,江小魚乖巧點頭。

阿墨牽過她的手壯膽,一大一小的人一同踩過青石路,走回不遠處的廂房。

一片月光照不到的屋簷上,蓬頭垢面的明月咬牙切齒啃著醬牛肉,院中一切瞧得真切,低聲罵一句君不白你個大笨蛋為自己抱不平,說好要帶她去金陵,現在只落得她自己孤單一人,啃完手中醬牛肉,心頭氣還是消不下去,當即有了決定,去金陵興師問罪。

院中已無人,明月借輕功翻下屋簷,用廚房牆角的竹竿撐起窗子,摸入廚房偷幾塊浸在滷湯裡的醬牛肉,瀝乾湯汁,用幾層荷葉包好,裹了桐油紙,熟練揣入懷中,原路折回,一溜煙遁去金陵方向。

明月的一番舉動,守夜的謝靈遠全程看在眼中,自從樓主吩咐過之後,樓中的醬牛肉大都進了她的肚子,謝靈遠敢怒不敢言,如今這尊瘟神自己離開,也是極好。謝靈遠如釋重負,卻在下一刻擔心起她的安危,嘆一聲這惡人自己還是做不來,喚一名功夫上等的夥計,細細叮囑幾句,暗地裡護送她去金陵,路上不許出差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