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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出城

她心裡想道,這陳大人真不像過日子的,什麼擺設都沒有,不像我家還有些碗碟盤盞,偶爾爹還會折一枝花插在陶瓶裡。大概除了鄭大人,也沒同鄉同僚跟他結交,不然被打成這樣,總該有人瞧他一眼。

鄭越嘆道:“傢俱是房東的,這些書和文房四寶,路上交通不便,暫由我保管吧。”

“那敢情好。”她心裡想道:“沒法帶,又沉又佔地方。”

她問道:“陳大人……他也沒個下人伺候著。”

“有一個打雜的長隨,前幾日陳大人給他放良了。”鄭大人拿起一方硯臺:“這是松花石的硯臺,是他平日最心愛的,還請姑娘一併帶上吧,萬一……”

她明白了,伸手接過來,看上頭刻著圖案,也認不出什麼,隨手揣在包袱裡。

她又開了陳秉正的衣櫃,裡面有幾件四季常服,料子倒是好的。她將外衣和中衣打包成一個大包袱,又從廚房拿了兩個鐵盆,兩個陶罐:“路上要用。”

車已經停在外頭,一輛帶篷的大號騾車,是載人的,林東華坐在車轅上,閉著眼睛養神。後面跟著一輛驢子拉著的板車,是載物的。篷車頂上又放了不少瓶子瓦罐,還有裝鏢鴿和鸚鵡的鳥籠,都用繩子捆得結結實實。

倆車伕進了院子,看見棺材都倒抽了一口氣,紛紛道:“這是另外的價錢。”

鄭越無奈,只得每人又給了一吊錢,林鳳君笑道:“大吉大利,百無禁忌。既見棺材,升官發財。”

車伕抬了棺材到板車上,嘴裡嘟嘟囔囔只是不停,待看見陳秉正,倆人又搖頭,“這個不成,只剩一口氣的人,最是邪門,化了厲鬼要附身的。做白事的人八字硬才鎮得住。”

林鳳君無奈,只得對李大夫說道:“那我揹著他上車,您在旁邊扶一把。”

李大夫搖頭:“他這樣高大,你哪裡背得動。不如我……”

林鳳君沒接他的話茬,伸手將被褥在病人身上裹了裹,叫了聲“得罪”,便將他胳膊搭在肩上,拖著下地。

李大夫嚇了一大跳,她笑道:“分量不算太重。”

李大夫將病人的腿抬了抬,免得拖到地上,兩個人半背半拖將病人弄到車上,林鳳君擦了擦汗,戴上斗笠,拱手道:“大夫,我們這就走了,多謝。”

李大夫見她改了男子裝束,頭髮高高挽起,一身窄袖短衣的少年打扮,一雙眼睛明亮澄澈,令人心折。他心中一動:“山高水遠,有緣再見。”

她跳上板車,坐在棺材旁邊倚著它,轉身向他招手,“大夫,咱們有緣再見。”

鄭越上了騾車,坐在病人身邊。馬車晃晃悠悠起行,每顛簸一下,病人就悶悶地哼一聲。

兩輛車走過鬧市,行人避之唯恐不及。一路並沒什麼阻礙。過了一盞茶的工夫,林鳳君叫了一聲“停”,車便停下了。

路邊有一座低矮的土地廟,林鳳君下了車,對鄭越說道:“鄭大人,鏢戶起行的規矩,要進廟燒香,拜路神、天地神。”

車伕將兩輛車趕進廟裡,林東華道:“我來看著行李。”

林鳳君將買好的香燭拿出來,給兩個車伕各發了一把香,鄭越看了看陳秉正泛著青灰色的臉,嘆道:“我替他去燒吧。”

這座廟香客不多,土地公手持柺杖,安然地坐在神臺上。林鳳君虔誠地跪下去三叩首,“求土地公公保佑,車行千里路,人馬保平安。”

她再拜起身,伸手到神像前的焚香爐裡抓了一把菸灰,在左右臉上各抹了一道。隨後她到騾車上,開啟鴿子籠,捉了一隻肥壯的鏢鴿出來,將一張紙用細線捆紮在腿上,輕輕撫摸它的尾羽,“雪球,這一趟就交給你了。”

她向上託了一記,那隻白鴿在空中盤旋,剩下的一隻白鴿也咕咕叫著回應。半空中一個小白點越升越高,終於向南飛去,再不回頭。

林鳳君轉頭道:“咱們走。”

驢子在院子裡見他們出來,就嗷嗷叫了兩聲,又不耐煩地刨著地,車伕給了它一鞭子,“走吧。”

車慢慢走著,前方便是城門。幾個衙役站在路邊,伸手攔住了:“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