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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路上

“那他倒是個難得的好官。”林東華嘆了口氣。

“爹,咱們就是走鏢的,也顧不上這許多。”林鳳君吃飽喝足,想到陳秉正那爛到入骨的屁股和大腿,氣也消了一大半,“橫豎不是咱們打的。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跟他計較就是。”

父親笑了,“他是重傷之人,一肚子溼熱,吃不了油膩的。待會你要一碗清水,將大餅泡軟了給他吃些,加一點鹽。”

林鳳君將話聽進去了,用清水著實將碗洗了三遍,端了熱水上車。她見陳秉正的眼睛盯在她手上,一瞧才知道指甲尖落在水裡,只得訕笑道:“我洗得很乾淨。”

他忽然開口道:“手傷了?”

她才意識到當時鳳仙花染了指甲,將最後一節手指肚都染得通紅,現在還沒有褪色,連忙解釋:“不是血,是鳳仙花染指甲,你不懂。反正就是汁液用多了。”

他默然地眨了眨眼睛。她忽然想起那天染指甲的雀躍心情,從心口又開始悶悶地疼起來,將臉扭到一邊:“沒有毒的,你信我。”

林鳳君將大餅掏出來撕了一小塊。這大餅本來極硬極幹,她戲稱可以防身,此刻撕碎了擱在水裡,眼瞅著就沉底了。她很無奈地用勺子撈起來:“你將就吧。”

陳秉正用牙齒小心地從邊緣咬起,她看著這笨拙的樣子,又好氣又好笑,“你真有意思,非要自討苦吃。”

他叼著餅並不回答,她笑道:“我爹說你是好官。”

“嗯?”他從鼻孔裡發問。

“聽人說你很有本事,又混得差,大概就是好官吧。”

他愣了一下,又出力嚼了兩口。林鳳君忽然瞥見他嘴角一股似有若無的笑意,險些以為自己看錯了,“大餅你能吃得下吧。”

“嗯。”

太陽從西邊落下去,天空呈現幽幽的藍色,他們趕在完全黑暗之前找了家客棧。

陳秉正小聲道:“能不能別說我是怎麼傷的。”

“這……”

“官員丁憂或是乞骸骨回鄉,都有堪合發放,可以走驛站。我……”

她聽得半知半解,什麼丁酉骸骨都不懂,後半句明白了,“你是被趕出來的,就沒有。”

他咬著牙點頭。

她跳下車,先跟父親商量出了一套說辭。陳秉正強烈反對:“於我清白的名聲有損。”

林東華道:“陳大人,何必如此迂腐。”

林鳳君很直接,“總得跟人掌櫃的有個交代,換了我開店,也不敢給你弄房間,萬一出了事,光應付官府衙役都夠麻煩的。”

“那便不睡房間。”陳秉正指一指驢車,“現成的棺材,我睡裡面就是,平平整整,舒坦。萬一斷了氣,還省了你們操心裝裹。”

他說完著一大段,就上氣不接下氣地喘。父女倆對視一眼,林鳳君轉了轉眼睛,“棺材裡怎麼能睡活人。”

“放些稻草不妨礙。”

“李大夫吩咐過,你還要換藥。你是想活還是想要清白的名聲?”

他將下巴倔強地一抬,“名聲要緊。”

“那好,等你死了,我將屍首拉回濟州,就說你是在京城花天酒地,染了髒病活活爛死的。”林鳳君抱著胳膊,笑眯眯地說道。

“混帳!”他瞬間急了,整個身體往上竄,“你敢……”

“活人才能替自己申辯,死人沒有嘴,只能任人評說。”林東華淡淡地說道:“陳大人,聽我們的吧。”

掌櫃是個四十來歲的矮胖男人,頭髮有點稀疏,勉強在後面梳了個髻。他先是被棺材嚇了一跳,又被陳秉正的樣子嚇了第二跳,十分躊躇。林鳳君客客氣氣地說道:“要三間下房,出入方便的。”

掌櫃將幾個人的路引翻了翻,用手捻著山羊鬍子只是發愁。江湖上的人不怕,怕的是仇家追殺,鬧出人命案子,鬼神難救。

大概是這幾日京城大門看得嚴的緣故,京城往南的官道上,牛馬貨車竟是少了一半,連帶客棧的生意都清冷了許多。他思來想去,最後還是妥協了,“你們的人自己看顧好了。”

“您只管放心。”

他遞過鑰匙,又謹慎地囑咐:“給你們安排了後院,清清靜靜的。棺材在後院怕嚇到人,得弄柴房去。”

“那是自然。”她看掌櫃想問又不敢問的樣子,索性解釋:“車裡躺著的人是我哥,在京城得罪了貴人,被打了。”

掌櫃的眼睛睜得極大:“什麼人下手這樣狠毒。”

她低下頭小聲道:“我哥這個人吧,打小就有個毛病,特別風流。也是我家管得不嚴,他色膽包天,竟招惹了一個大官家裡的姬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