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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私鹽

陳秉正聽他說得入情入理,又看一眾軍士裡不少人已經打起了哈欠,終於嘆了口氣,對著林東華揮揮手道:“你先起來。”

林鳳君跪在甲板上,腰裡捆著袋子,頂得她呼吸都有些艱難,臉色也漸漸轉白,汗水從額頭流下來,跟剛才的眼淚混在一處,在臉上劃出幾道痕跡。陳秉正瞥了一眼,輕聲道:“你也起來回話。”

林鳳君看他話語鬆動了,心中一喜。陳秉正看見她唇邊偷偷露出一抹笑,透出一絲得意,終究氣不過,俯身撿起一個麻袋,在手裡掂量著分量,幾粒白色的鹽巴就落在他手上,“你剛才說這是白麵袋子。”

“是吃的白麵,大人。”

“伸出手來。”

“是。”

“聽說白麵能治傷止疼,不知道真不真。”

林鳳君驚愕地抬頭,陳秉正伸手一抖,一縷白花花的粉末從麻袋中傾瀉而下,準準地落在她右手掌心的傷口上。

她立時身軀一震,手不由自主地顫抖了起來。林東華臉色登時變了。

疼,筋肉撕扯著的疼,像是小刀在傷口裡亂攪,將血肉糊成混沌的一片。她緊咬著牙,嘴唇一陣陣發白,額頭上漸漸沁出大滴汗珠。陳秉正盯著她的眼睛,臉上的表情是波瀾不驚:“看來有些療效。”

她直視著他冷漠的臉,疼得牙齒咯咯亂響,好不容易從裡面擠出幾個字:“多謝……大人。”

陳秉正再不說話,回過頭去,一陣風似的離了船,軍士們一無所獲,嘴裡罵罵咧咧,林東華一路陪笑:“官差慢走。”

等官船走了一陣子,肉眼再瞧不著了,林鳳君才撕心裂肺地叫了一聲:“爹,疼死我了。”

林東華從船伕那裡劈手奪過酒壺,給女兒用酒衝了手掌,又用棉布密密地纏起來:“傻孩子,你這……”

商戶們圍過來,看著地上的麻袋長吁短嘆,“這怎麼辦?”有人捶胸頓足,“二十來天都熬過來,怎麼就差這麼一抿子……”

領頭的商人看著那破了的麻袋,臉色陰沉著說道:“天意如此,林鏢師,咱們契約上怎麼說的。路上出了岔子,貨物損毀,你們還要賠的。”

林東華鐵青著臉,垂著頭爭辯:“一路我們父女兩個盡心出力,各位也都看見了,官船……往年鏢行也有派人打點,不曉得這次是出了什麼差錯。也幸虧我女兒將鹽都倒進水裡了,萬一被官差抓了,都是罪名。”

“這趟生意賠了,算是天命,我們認,你們也得認。你們最講究一個信字,對吧?”

林鳳君忽然插話:“也不見得全賠。”

一行人驚訝地看向她。她撥了撥頭髮,伸出左手從腰裡拽下來一個鼓鼓囊囊的白色布袋:“爹,那麻袋是雙層的,我腰上捆了半袋,還有一袋,藏在我的床底深處暗格裡,他們沒有搜到。”

託這一袋半私鹽的福,又經過一番討價還價,總算拿到了原定鏢銀的一小半。父女倆在碼頭僱了板車,一路晃晃悠悠地向京城駛去。

林東華坐在車轅上,手裡掂量著空空的錢袋,心中一陣淒涼,又看著女兒的手:“傷的不輕。”

“都怪我,手腳還不夠麻利,藏得太慢。運氣也差,正好他們踢翻了籠子,一隻鳥飛了出去,不然多賺十兩銀子穩穩的。”林鳳君嘆氣。

“怎麼還是這樣莽撞,那官差不是省油的燈,這次僥倖放了咱們一馬,已經算是運氣好了,不然……”

“咱家的運氣就沒有好過,那個地煞星真不是人。”林鳳君看著身邊的鳥籠,“爹,隨身的鏢鴿倒是沒有事,只是……給何伯父祝壽的一對錦雞,如今只剩下一隻了,花錢也買不到這麼好的。”

林東華看著那隻灰突突的雌雞,“京城什麼好東西沒有,大不了花錢再買一隻漂亮的。這是咱家的壽禮,一定得幫你在何家掙個體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