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是想試試。”
自從袁崢說他能從開封運來一條足有七十斤的黃河鯉魚,羅守嫻就聽到了自己內心如潮水湧來一般的鼓譟聲。
做廚子的,一生都在追逐更好的廚藝,也會為了難得的食材而激動。
開酒樓的,自然想要做能驚天動地的大宴,有無與倫比的鎮場大菜。
將七十斤重的黃河鯉以拆燴魚頭的做法當眾去掉骨頭,又保證了魚頭的完整,有多少廚子有這樣的機會?又有多少酒樓的東家能有這樣的排場?
哪怕她是廚藝世家,哪怕她手握盛香樓……她心動。
“師伯,我已經讓仲羽去尋七十斤重的塘鯉了,等魚到了,今晚就能拿來練手。”
孟醬缸見她神色堅決,嘆了口氣,又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罷了,再難走的路咱們也走到了今日,不管前頭如何,我陪東家一道走過去就是了。拆魚頭這活兒還是我來做吧,要忙的事兒多著呢,不能讓東家你耗在這一個菜上。”
羅守嫻對著他彎腰行了一禮:
“師伯,勞您費心了。”
“哈!這話說的,盛香樓真成了行首,我恩師你爺爺,還有前東家你爹,他們的夙願也算是達成了,於我這老灶上人也是莫大好事兒。”
將粗瓷酒碗放在一旁,孟醬缸看著面前神采飛揚的“羅東家”,心裡一時歡喜一時酸。
這麼好的東家,若她真是男子,真的學了羅家親傳的手藝,未來幾十年,盛香樓會走到何地啊。
“東家,袁家送來的東西里有些風乾的禽類,看著跟鵪鶉似的,我掐了下,還挺嫩,就是肉太少了。”
羅守嫻看了一眼,將一隻爪上綁著紅繩的“鵪鶉”拎起來看了一眼。
“這多半不是鵪鶉,是關外深林裡特有的飛龍。”
孟三勺帶著幾個小幫工一直在端詳那些袁崢送來的乾貨,想上手摸一把,東家沒開口就只是眼巴巴看著,一聽見“飛龍”倆字兒立刻蹦了起來。
“東家東家!讓我看看!”
羅守嫻又拿起另一匝乾貨:
“這一捆是雪蛤,將雌雪蛤的外皮扒了內裡黃色的就是‘雪蛤油’,真正的貢品。”
說著,她撿出兩隻,用素白帕子包了,遞給了孟醬缸。
“東家,你這是幹嘛?”
“師伯拿回去給伯孃,距離開宴還有二十日,這二十日您早出晚歸,伯孃少不得為您擔心,拿回去給伯孃補身體。”
孟醬缸看看她,又看看遞到自己面前的雪蛤,雙手抬著接了過來。
“多謝東家。”
說著,他熟練的一抬手,拍開了自己小兒子支稜到他手邊的腦袋。
“東家,那袁三爺的話也不能盡信,要是黃河鯉來不了,咱們也得有二手準備。”
羅守嫻點點頭:
“您放心。”
新任都轉運鹽使定下在三月初四日到維揚,袁崢以宴飲招待他的日子就是三月初六。
黃曆上寫著那一日宜動土納財祈福祭祀,忌結親安葬。
日子一天天近了,羅守嫻也一日忙過一日,袁崢撒錢如水,有求必應,與之相對,就是她要拿出全套本事來應對大宴。
連著幾日,她連家都不回了,住在盛香樓側院的廂房裡,與沒成家的廚工們毗鄰而居。
赤嘴膠、金錢鰵、遼刺參、連江鮑……山珍海味飛禽走獸,使得盛香樓的後廚房日日異香連連。
又要去袁崢開宴的院子去改灶架鍋,檢視瓷具陳設,方仲羽和孟三勺輪著跟著她忙了幾日就覺得人困力乏,唯有她還神采奕奕,彷彿不知道什麼是累。
“東家,我姐說山上來信了,老太太讓您明日去一趟。”
“明日?”
羅守嫻一拍腦門:“清明將至,我竟都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