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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送禮

第二日,袁崢依約而來,不僅帶來了他的管家和家養廚子,還帶來了一車乾貨。

“都是些北面的乾貨,看著粗糙了些,送給賢弟聊表心意。”

羅守嫻迎出去就看見了一匝匝被紮起來的肉乾、被裝在竹筐裡的鹿角、密封著的油罈子外面寫著‘熊鞭’二字……另有許多未曾見過的食材,被幾個花袍壯漢揹著扛著就往盛香樓的後院兒送去。

“袁三哥,這如何使得?”

“這有什麼使不得的?這等東西我想要了隨時既有,給了賢弟你,說不得又能做出幾桌好菜。”

袁崢渾不在意地一擺手,抓住了羅守嫻的手臂,興高采烈地說:“走走走,粗活兒是我手下粗人的事兒,賢弟咱們上樓去聊。”

在他身後跟著的,除了還穿著一身赭石色袍子的劉冒拙,另有兩個身量高大的漢子,一個作江南富貴人家的管家打扮,蓄著長鬚,瘦尖臉龐,另一個生得天圓地寬,腮肉橫生,眼角倒豎。

“賢弟,這是我的管家,從前也跟我在遼東闖蕩,你管他叫老崔就是了。這個是我從寧遠老家帶來的廚子叫潘七,別看他來了維揚就束手束腳的,烤肉的本事那真是一絕。”

這二人顯然極為敬重袁崢,在袁崢介紹的時候都對“羅庭暉”行禮,尤其那位滿臉橫肉的廚子潘七,神態恭謹又殷勤,看向“盛世有香”匾額的時候甚至有些敬仰。

“實不相瞞,若不是尋到了賢弟你,我就打算讓人從西北運一隻活駱駝過來,當著那些鹽商的面宰了,到時候架起大火,駱駝裡包羊,羊裡包雞,雞裡包魚,魚裡再包個蛋,烤就完了!”

袁崢拍了拍潘七的肩膀:“我的駱駝都過了太行山了,潘七非說他做不來……”

潘七嘴邊一癟,甚至有些委屈:“羅東家,您是內行人,你跟我們大當家說說,一隻整駱駝想要烤熟,三五天都不成,他前腳當人面兒把駱駝殺了,後腳再把人晾那兒乾等著不成?”

“哎呀,你做不來就是做不來,別攀扯我賢弟……”

羅守嫻已然笑出了聲,她手扶在桌上,抬眼看向袁崢:

“袁三哥,西北風大,火借風力,烤肉也快,維揚城的春風又軟又溼,可催不動能烤熟駱駝的火。”

“是麼?”袁崢含笑看著面前的年輕人,“哎呀,都怪潘七,話都與我說不明白。”

潘七沒說話,只是低頭看著地板裝憨。

羅守嫻與袁崢在三樓的隔間裡落座,袁崢看著花架上的那一盆早牡丹,笑著說:

“賢弟好人品,選的花也好,我常覺得牡丹開得太盛,紅紅紫紫一大片甚是刺眼,這一盆淡黃色的倒是雅緻。”

“我祖母常年在山間道觀修行,喜歡養花,這一本是她前幾日特意讓人捎來的。”

“好好好!”袁崢得意地摸了摸手上的白玉戒指,也不知是在得意什麼。

方仲羽端著茶盞和幾樣點心過來一一擺上,羅守嫻自袖中掏出了一張紙。

“袁三哥,這是我昨夜擬的單子,一共是二十六道菜,要麼食材名貴、要麼是將時令之物精烹細作,您只管從中選菜,我來將之配成一宴。”

這張單子上雖然沒有傳說中的龍肝鳳髓,但是鰣魚、長江刀魚、黃唇魚之類都被她列上了,前幾日孟醬缸提到的赤嘴膠也在其中。

“只看這張單子,就知道賢弟你家學淵源,心思也深,只是……這些菜美則美矣,我要想讓別人都看得起我這北邊兒來的粗人,就得讓人知道,我和他們玩兒的不是一套東西。”

袁崢看向“羅庭暉”,想在這年輕人的臉上看見些挫敗神色,卻見他面帶微笑,又從袖中掏出了一張紙。

羅守嫻將新的選單放在了袁崢面前。

“袁三哥,這一張單子上多是北地名貴食材,我昨夜想了許久,想出了個‘北材南做’的法子,就比如……比如這一道拆燴魚頭,本是用的鱅魚,若是換成黃河鯉魚,也可一試。”

“黃河鯉魚?”袁崢拿著第二張選單細細看著,聽見她說黃河鯉魚,他的眼中登時一亮。

“賢弟,我弄來活的黃河鯉,讓你做成維揚本地菜拆燴魚頭,你看行否?”

羅守嫻下巴微抬,語氣篤定:“自然可以。”

“若是這魚有七十斤重呢?”

袁崢看著這位讓他第一次知道何為驚才絕豔的年輕人。

“黃河鯉魚……這些年黃河下游年年水枯,想要過十斤的黃河鯉怕是都難,想要大魚,只能在開封以上的水裡捕了,從開封到維揚城上千里路,七十斤的黃河鯉魚,怎麼活著運來,那袁三爺是神仙不成?就算袁三爺真是神仙,光是頭就得有二十多斤吧?那咋做啊?不說做了,就普通的大鍋,你想把魚破開煮熟都難。”

端著一碗酒,孟醬缸蹲坐在院子裡,抿一口酒,咂咂嘴,他又抿了一口。

“再說了,這麼重的魚,那魚油定然極多,稍微一煮就是魚油的顏色,做拆燴魚頭那多膩啊。”

羅守嫻站在他的身側,手中翻看著一本食記。

“鯉魚形若紡錘,頭窄小且尖,七十斤的黃河鯉魚,只論魚頭到不了二十斤,約有十四五斤。”

孟醬缸還是搖頭:

“十四五斤的魚頭,做成拆燴魚頭,煮多久?湯怎麼燴才入味?東家,鯉魚不比鱅魚,頭上的骨頭硬,還貼著魚皮,絕不像鱅魚頭那麼好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