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腐炸過,再挖開將肉餡兒釀進去,然後再以蔥姜爆鍋,倒入蟹油、秋油、芡水,羅庭暉既然有心,自然將功夫用到八成,豆腐挖得漂亮,肉餡填得圓滿,蟹油芡汁也是打得黃亮剔透,澆在蒸好的釀豆腐上,如覆上一層琥珀。
一群廚子們圍著一道菜細細端詳,羅庭暉有心想說其中的心思,又將話忍下。
羅守嫻在冊子上細細記下材料和用時,抬手說:“嚐嚐看看。”
廚子們紛紛下了筷子:
“東家的本家兄長,手藝也是非同凡響,活兒又細又漂亮。”
“好得很,要是撒點蟹肉會不會更好些?”
身為灶頭的孟醬缸躊躇片刻,才說:
“用油炸的豆腐,只澆芡汁,味道淡了些,倒顯得蟹油只沾了個色,肉味兒搶了蟹味兒。”
二灶也點頭:“確實,用肉餡兒倒不如換成蝦泥,只是這樣又多一道工。”
孟醬缸又說:“東家,其他的酒樓用了黃魚、長魚,咱們若只用蟹油和油炸豆腐的色,倒生了怯。”
其他人連連點頭,又看向羅守嫻。
羅守嫻的手放下筷子,在盤子邊輕輕點了兩下。
“這般做的蟹味確實比蟹油豆腐淡了些,兄長不妨再想想。”
羅庭暉極淡地笑了下,說:
“好。”
入夜,燭火照亮了銅鏡。
羅守嫻透過銅鏡看她娘,有些好奇:
“娘,你怎麼突然想我讓我穿羅裙?”
羅林氏將自己女兒的頭髮散了,一點點梳開。
“你這頭髮隨你爹,又黑又亮,都說‘發為血所餘’,你哥他氣血不足,頭髮就不如你。”
屬於孃的手輕輕拂過自己的發,羅守嫻舒服地眯了下眼睛。
羅林氏笑著拿起黛筆:“你這眉毛太直了,娘給你改改。”
羅守嫻任由她動作。
“我在嶺南給你買了料子,花了好幾天功夫做出了衣裙,這一對金釵是你哥哥給你買的,一會兒也戴上。”
黛筆將羅守嫻的眉畫得彎而長,柔化了羅守嫻的眉骨,顯出了幾分屬於女子的俏意。
羅林氏輕輕嘆了聲,柔聲說:
“咱們好好的姑娘家總算是解脫了,以後再不必穿男裝、不必守灶臺、不必拿菜刀,安安穩穩嫁了人,再不吃那煙熏火燎的苦……你苦了這麼多年,可算走回正路了。”
鏡中的女子睜開了眼睛。
鏡中有兩張相似的臉,是一對都被老天爺捉弄過的母女。
她們血脈相系,命數相連,此刻,看對方都在鏡中。
“正路?娘,過往八年我走的是邪路?還是錯路?”
做母親的那人緩緩移開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