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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鬢微霜

玉童伏在地上不敢起來,回道:“地府典籍中是這麼寫的。”

在酆都與深黯之魔間比較一番,他即揮手招來一名將軍,吩咐:“點兵、出營!”

玉童問道:“大人又要進攻酆都?”

“不,去找焢。”

“焢?!”玉童大吃一驚,道:“它怎肯為大人破開六界壁障?焢雖已晉身魔神之列,但不過是末流魔神。破開六界壁障時劫雲威力無窮,它縱是不死也要消去大半道行啊!”

“它不肯,我就殺了它。”

聽到此言,玉童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焢再怎麼不入流,也是魔神,在整個茫茫蒼野中都屬高高在上的上位者。這位紀大人雖然法力突飛猛進,手段高深莫測,但眼前再怎樣也絕非魔神之敵,這是位階上的差異,並不是手段道法可以補得回的。如同一頭狼,生得再如何強壯,也鬥不過一頭猛虎一樣。

去找焢?只怕還未開口,就會被焢給吞了吧!焢浮於青冥之上,大營中陰卒冥兵再多也是無用,縱有千萬大軍,也要夠得著焢才成。

另外這蒼野上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那就是魔物身體越是長大,法力道行就越是高深。身形小些的要在蒼野深處生存,就要成群結隊方可。就如在這大營之中,狂獸騎士體形就大過了寒甲冥兵,校尉比任何一名狂獸騎士都要來得強壯,而將軍們往往高過兩丈,往哪裡一站都是鶴立雞群的角色。

焢呢?身長百里,腰圍百里。

玉童頭顱被紀若塵用九幽熐炎煉過一次,好處是堅硬遠超以往,比冥卒手中刀斧還要硬些。壞處是魂魄中鎖了一絲溟焰,以作他平素活動法力之源。若紀若塵隕落,這九幽熐炎立時熄滅,玉童也絕無幸理。

於生死存亡大節前,玉童生出罕見勇氣,道:“紀大人,恕小的直言,找焢的麻煩實與送死沒什麼兩樣啊!以大人您的修法之速,只消神遊十年,就有可能攻破酆都仙陣,自輪迴門中往生投胎,可保靈識不滅,冥焰永燃。您前世又是修過三清真訣的,那是廣成子上仙飛昇前修煉的法訣,以您道心,再有個三十多年就能金丹大成了。這種修煉速度,就是放眼整個人間界,也是數一數二呀!”

見他並未說話,玉童膽子又大了些,續道:“雖然小的不明白大人為何定要去人間界走上一輪,可這是看得見摸得著的途徑,何必去焢那裡自尋死路?”

玉童這話說得很不客氣,但的確是實言,他也未動怒,只是徑自步出大營。營外,七名將軍已將所有陰兵鬼尉都驅趕出來,列成軍陣。

整整一萬二千冥兵,排成了十五個方陣,陣列邊緣如刀切,整齊得異乎尋常。這是大營所能容納的極限,也是周邊百里蒼野所能供養的極限,冥兵再多,周圍就沒有足夠的魔物陰氣可供捕食了。

他目光緩緩掃過這些陰卒,隨後向一名將軍一指。這名將軍生得比同僚都要高大些,乃是紀若塵初奪大營時就追隨到現在的,靈智漸開。冥兵軍陣與人間不同,只要法力足夠,上位者心念動處,即可令手下兵卒知曉命令。於他來說,當然不會將命令直接下到每一個陰卒,只消將想做什麼令將軍們知道就可以了。接下來的事,這些將軍儘可自行完成。實際上他對軍學也是一竅不通,不可能比這幾名將軍做得更好。

那名將軍點出五百最精銳的冥兵校尉,回大營駐守去了。

他緩緩抬手,又向側方百丈處一指。這一次,他龐大的神識覆蓋了每一個冥卒。於是呼嘯國風陣陣響起,一個一個方陣的冥兵依次將自己兵器投向紀若塵手指之處。震耳欲聾的金鐵交鳴聲中,那片空地上瞬間多了一座大斧巨矛堆成的小山。

他雙唇微張,一縷細細的碧藍火線噴出,射在百丈外的斧矛山上。火線一沾上巨斧大刀,立時漫延開來,頃刻間已將整個小山都籠罩在幽幽熐炎之中,就似這些兇兵是有最易燃燒的油脂製成一般。

熐炎沖天而起,斧矛山則似融化的蠟燭,迅速消融,到得最後,空地上只餘下最後一柄長矛時,熐炎方熄。

他神念動處,長矛已自行飛入掌中。

此矛長三丈,中間一丈為握手處,兩端矛鋒各長一丈。矛身上鐫刻著無數上古篆文,就連玉童十字中也識不得一兩個。這些篆文刻在矛柄上,構成無數細細密密的螺紋,想來握上去定是十分舒服。只是碗口粗細的矛柄也非尋常人所能掌握。紀若塵可自行幻化身體大小,用這矛自然不成問題。兩端矛鋒上各開三條螺旋凹槽,凹槽之間突起片片倒刺。這些倒刺流線舒張,有若花瓣一般,但每一根倒刺上都生著三道極鋒利的稜線,一根向前,二根向後。

矛鋒處的凹槽中有藍芒流動,矛尖上時時會生出一條細小藍電,瞬間自一端矛尖竄向另一個矛尖,方才湮滅。

玉童毫不懷疑,再兇悍的魔物,被這柄兇矛刺入再拔出,也會立刻被撕下至少丈許方圓的一塊血肉來。

以萬名冥兵兇器為基,以九幽熐炎為火,以蒼野為爐,煉成的這一柄兇矛,威力何必多言?

只是玉童更是無奈,知道已勸他不住。荒狼裝上兩根獠牙,就能鬥過月虎了嗎?

他對長矛十分滿意,撫矛沉吟,片刻方道:“此矛當隨吾縱橫八荒,斬億萬生靈!可名修羅。”

他殺氣驟起,提矛向蒼野深處一指,十五方陣逐一轉向,萬千赤手空拳的冥兵,轟轟隆隆地開向蒼野深處。

“大人!冥兵就算再多十倍,打不到焢又有何用?何況他們都沒了兵器!為何定要選焢呢?”玉童仍做著最後掙扎。

望著逐漸遠去的萬千冥兵,他目光中透出一絲森冷,道:“三清真訣中自有禁忌法門,哪裡是你這種小鬼能夠明白的。你今日如此囉嗦,看來需得給你個教訓。”

他曲指一彈,一朵熐炎離指飛出,撲上玉童頭顱,轉眼就化作熊熊藍火,裹住玉童頭顱猛燒起來。藍焰實是極冷的,但卻燒得玉童皮肉口口作響。可是自外望去,玉童仍是皮光肉嫩,一點傷痕也沒有。

火焰上身的剎那,玉童整個意識即被無邊無盡的痛苦淹沒!而且痛苦不止發生在現在,還侵染了過去,似乎自有意識起,他就一直生存在完全無法承受的痛苦之中。這種灼燒魂魄的痛,比諸什麼油潑火炙地獄最兇厲的刑罰還要痛上十倍!幾乎在熐炎燃起的瞬間,玉童就有昏死過去的衝動,可是被熐炎燒灼的是魂魄,意識只會越來越清醒,根本無從昏起!

從未有一刻,玉童如此渴望徹底死去。

蒼野上是玉童一聲高過一聲的淒厲叫聲,被幽幽火焰包裹著的頭顱在大地上拼命翻滾。他七竅中不斷滲出細密血絲,雙瞳化成深紫一片,早沒了瞳孔。

他對玉童的悽慘完全無動於衷,淡淡地道:“每日你都會有一刻辰光享受冥火煉魂。我回來時你若還沒死,就算你被罰過了,我自會消了冥火。”

說罷,他斜提修羅,隨萬二冥兵向蒼野極深處行去。

行出極遠,身後仍隱約傳來玉童的淒厲叫喊。他並非不知焢的厲害,也知此行實是九死一生,但若要速回人間界,就別無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