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婉笑,她這嬌兒子啊,明明要自己展翅高飛了,卻還是賴著她要和她撒嬌。
她微微彎下腰,將她的小兒背起又往上顛了顛,重了不少。
再替他洗漱,替他烙餅,替他收拾包袱,跟他嘮嘮叨叨吵鬧鬥嘴,母子倆一如往日笑意濃濃,阿羨跟在元寶身旁默不作聲。
飯畢,元寶揹著他娘給他收拾的大包袱,踩著他娘給他納的七層厚底新靴高高興興爬上了自家的馬車:“阿孃,我走了,你送送我吧。”
溫婉就跟著他們父子三個送到院門口,微笑看著她的小兒朝她搖手,看著她的小兒披著朝露由他父親和兄長親護送,穿過鬧市,絕塵而去。
“走吧,擼閨女去。”溫婉淡笑轉身。
方婆子瞧著她眼下的烏青,心有不忍:“您若想哭就哭出來吧,憋著對你您身體也不好。”
溫婉笑著搖頭,她有甚好哭的?盡人事聽天命,可用的人她都派去跟著他了,該準備的藥品物事她也連夜為他準備妥當了,連準備的衣物吃食也夠他吃用一月了,她所能做的一切都做了。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深遠計,雛鷹長大總要飛出去,總要跌幾跤的。
再進房時,彎彎正迷迷糊糊打著滾和春草進行被子爭奪戰。
溫婉也不上前幫忙,只一手銅鑼,一手棒槌驚天動地“噹噹噹”三下:“起床啦,林家的懶閨女!再不起來你就別吃早飯啦!”
彎彎半睡半醒頂著鳥窩一般的黃毛歪歪扭扭坐起來怨念:“日日敲鑼打鼓吹喇叭叫姑娘起床的,古往今來你也是獨一份兒了!”
“又沒大沒小!對付你這樣偷懶賴床的,就不能給你好臉色!”自己兄弟去邊疆也知不跟著去送送,心大的沒邊兒了。
正欲趁著她爹不在好好治治這小祖宗,門外方婆子來報,謝瑩玉來了。
自那日落水起,謝瑩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踏足林家,若不是她與林家生意上的往來依舊,謝園又一切如常,溫婉幾乎要懷疑這姑娘為了救她香消玉殞了。
“早起的鳥兒有蟲吃,宋允之可還在院裡等你呢!”閨女四歲起便痴纏著宋允之學些花拳繡腿,溫婉看著不靠譜得很,可人家愣是一年一年堅持下來了。
說完,見春草開始挖人她才匆匆去了正廳。
謝瑩玉倒沒入座,只戴著帷帽款款站在廳堂盯著她家掛在牆頭的畫,似準備瞧出個洞來。
溫婉有些奇怪,不符合她風格啊:“宋允之就在後院,你不去瞧瞧?”
謝瑩玉慌忙擺手,急急後退:“不了,不了,不麻煩,過幾日再說吧。”
“你臉怎麼了?”溫婉越發好奇,謝瑩玉多自信的人,怎會帷幔遮臉。
謝瑩玉沒所謂摸摸額頭,笑得隨意:“沒事,做錯事娘娘略施小懲,刺了個字罷了。”
溫婉瞬間領悟,牽著她回房:“跟我來。”
謝瑩玉做的唯一一樁錯事便是救了她。
她不顧謝瑩玉掙扎拿下她頭頂帷帽,烏黑清晰的“黥”字不期然撞進她眼裡,醜陋不堪。
謝瑩玉忐忑握著拳頭微微偏過頭:“沒事,我本就容貌平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