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聽此言,吳閣老少不得在那高唱四皇子知錯能改,善莫大焉,陳尚書卻驚訝於張壽還真的敢下手打,至於孔大學士等人,那則是覺著皇帝這話不盡不實。
然而,就算他們在背後還鼓動了人上書繼續針對此事上奏,卻也不會和國子監那些鬧事的監生……或者說背後指使的學官那樣,直接把矛頭對準張壽教壞了四皇子。
誰都知道皇帝逐走了大皇子和二皇子,卻對三皇子和四皇子寵愛備至,那兩個小傢伙是碰不得的。至於張壽……朱瑩是趙國公朱涇的女兒還是皇帝的女兒還是未知數,就算僅僅是愛屋及烏,皇帝偏袒張壽都是毫無疑問的事,更何況張壽還有個大智大勇的生母?
於是,眼看皇帝快刀斬亂麻解決了國子監的事,卻對司禮監的事顧左右而言他,孔大學士等人便決定回去之後好好抓住重點再作計較,這會兒就不和皇帝繼續扯皮了。
可等到一行人離開文華殿,回到各自的官衙,眾人就得知了一個勁爆的訊息。
打四皇子的不是張壽,而是張壽身邊那個現如今越來越有名,據說皇帝都常常讚歎連連的隨從阿六。而且,不但四皇子捱了二十下戒尺,張壽自己也捱了十下!
據說四皇子沒攔住自家老師代他受責,哭得那叫一個傷心欲絕。而之後去的三皇子看到這一幕,直接就氣得打了四皇子一巴掌!要知道,這對兄弟往日最是和睦友愛,別說打自家弟弟了,從前四皇子受責,據說都是三皇子撲上去求情,恨不得以身相代的。
這各式各樣的訊息滿天飛,之前就打算戰略性放棄張壽,主攻司禮監的孔大學士大嘆自己著實有先見之明,沒有在御前揪著張壽和四皇子這一對師生不放。
而國子監那群學官們在得到有人通風報信,說是此番罰俸就能渡過難關,而且張壽更是被罷免國子博士時,最初還一度歡欣鼓舞,可在得知四皇子受責這件事後,大多數人簡直是猶如五雷轟頂。
張壽竟然這般不理會師道尊嚴,這麼能忍會裝,三皇子和四皇子全都被騙得暈頭轉向,這件事要是被三皇子記在心裡,他們就算此次涉險過關,日後太子難道不會記仇?
而在外城公學逗留了大半天,和陸綰劉志沅商量了眾多事情的張壽,等返程回張園時,卻是在路上就迎來了一場有史以來最規模浩大的強勢圍觀,以至於原本騎馬的他都被人看得有些吃不消了,不得不登車暫避。
而暫避之後還沒完,竟是有人當街舉薦自家兒孫如何如何,懇求他收入門下……這下子,實在沒辦法的他只能讓阿六趕車,落荒而逃。
然而,當抄小路的阿六一路嫻熟地轉彎轉彎再轉彎,以至於張壽已經完全不辨東南西北,乾脆放下窗簾任憑阿六兜圈子,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車卻在某個巷子裡突然停下了。緊跟著,他就聽到了阿六的聲音。
“少爺,張園大門、後門和所有側門都被人堵了,圍牆外就差沒有三步一崗,五步一哨。”
張壽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腦門,呻吟一聲道:“至於嗎?”
“當然至於。”這一次,阿六的回答卻是斬釘截鐵,“因為大家都覺得少爺是個好老師。世上名師不少,但大多數都只有那些資質突出的學生脫穎而出,至於愚鈍的,大多數就任其自生自滅了。可少爺這些學生,多少曾經愚鈍的人都得到了好名聲?”
“那也不都是因為我。”
張壽可沒有將功勞全都歸於己身的意思,發覺外頭剛剛突然變得很羅嗦的阿六竟是不說話了,他就笑著說道:“你這小子總認為我最好,可那是因為你成天跟著我,沒機會見識比我更好的老師。再說了,我也不是沒有私心的,比如……”
“比如什麼?”
隨著車簾被人一把揭開,張壽見面前恰是露出了朱瑩那張含嗔帶怒的臉,頓時猶如人在夢中。但很快,他就醒悟到必定是阿六在半道上就已經遇到朱瑩,此時故意在這陋巷之中停車!反正這小子平時對他倒是順從,可一遇到朱瑩就倒戈了!
而朱瑩盯著張壽看了好一會兒,突然閃電一般伸出手去捉張壽的左腕,可憑藉她的武藝,往日無往不利的這一招卻落了個空,因為張壽只是肩膀一沉,往後一縮,她那蓄勢很足的一招就沒能奏效。可她卻依舊不管不顧,身體前傾再探,最後乾脆一躍鑽上了車。
在這狹小的車廂之中,和朱瑩來一次不帶任何香豔意義的肉搏,張壽當然敬謝不敏——而且他那點防身術的手段,也不是對女孩子用的。
因此,他只能無可奈何地看著朱瑩在幾次落空之後,終於雙手抓住了他的左腕,隨即盯著那纏了一層層白棉布的左手看個不停。生怕她在車中有什麼過激舉動,他就急忙提醒道:“瑩瑩,阿六就是做個樣子而已,不妨事的!”
“做什麼樣子?阿六他會這種高難度的活計嗎?玉泉姑姑又通武藝,又懂醫術,阿六要是假打,她會看不出來?這世上哪有替學生受責的老師,阿壽你老是做與眾不同的事!”
不等張壽再解釋,但朱瑩卻展顏一笑,突然伸手抱住了張壽的脖子:“可我就是喜歡你和別人不同!四皇子回宮之後,老老實實去奉先殿痛哭流涕自責了一場,我看他這一次是真的知道錯了!我替他求情,你替他受責,我們倆倒是默契!”
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