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慮什麼!他們這些領導到底什麼情況啊!?憑什麼你在這裡每天累死累活的做事,到頭來沒有進步也就算了!居然還要把你丟到這麼遠的地方去!真是越做事越犯錯!太過分了!這樣,你先給我個明確的回答,你是要繼續在這單位做?還是願意出來?……當然,不是一定要你去大正事務所,你爸那裡也能給你安排一些位置嘛……再說了,你還有這麼多同學,就算去公司當法務,也比你去寧麗縣那個鬼地方好啊。”
唐詩開始語氣激動,說到後面時,想起張睿明這吃軟不吃硬的倔脾氣來,趕緊換了一種態度,試著和自己這不懂事的丈夫講道理。而這時候,旁邊的張擎蒼也是輕哼一聲道:“……你這種沒一點商場經驗的愣頭青,到我那也沒什麼好位置給你,也別想一來就當經理什麼的……你啊,過來幫我打打下手,先當我的助理還差不多……”
張擎蒼語氣生硬,心意卻是好的,他擔心張睿明見自己這是家裡的公司,心裡的期望值會太高,忍不住先給他打了一個預防針,讓他先在自己身邊待著,學好本事,準備今後再一步步把江山託付給他,誰知張睿明卻斷然拒絕了父親的好意。
“爸,我不會去你那裡的……”
張擎蒼勃然變色,聲音都有些發顫道:“你……你這是要堅持留在檢察院!?”
面對父親的震怒,張睿明默然的點了點頭。
這小子實在是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都已經被人逼到這般田地了,居然還守著這麼個單位,這是自己把他自己逼進死局裡啊!
張擎蒼鼻間重重的哼了一聲,撇過頭去,看都不看他一眼。
一旁的唐詩早就隱隱預感到張睿明會堅持這份事業,她知道自己這老公的臭脾氣,也知道張睿明的高潔心性,讓他放棄檢察員這樣一份能夠實現他精神理想的職業,實在是不太現實。但再怎麼樣,也不能讓張睿明去寧麗縣,家裡也不能被拆散。想到這,唐詩試著從另一個方面來勸。
她刷的一下站起身,用女性特有的堅強說道:“既然你還是離不開這份工作……那也好,我們就想辦法留在市檢!我明天就和你去你們院裡,直接找到你們領導辦公室去!哪有這麼沒道理的事!我老公兢兢業業、任勞任怨的工作!又沒犯任何錯誤的,怎麼就這樣任人欺負!?我就不信這天底下沒個講理的地方了……”
見妻子這一副要鬧事的模樣,張睿明是哭笑不得,他擺擺手,示意妻子先冷靜一下,這個時候不要衝動。可唐詩哪裡聽的進去,越說越激動,眼看是明天不去鬧他個天翻地覆誓不罷休。張睿明趕緊轉移話題道:“別說了,你明天還要上班的,別在這義憤填膺了,趕緊去休息吧,早上又要趕地鐵,哎……”
說到這,張睿明都心疼起自己妻子的不容易來,離開永瑞普華後,她為了找這份新工作,是吃盡了苦頭,好不容易找到這份待遇、發展都能夠符合唐詩心理預期的工作,已經是讓兩人都非常意外了,現在當然得好好把這份來之不易的機會緊緊把握住。
但張睿明沒想到的是,唐詩接下來的回答,卻讓他心情更為苦澀。
“沒必要了,我今天已經辭職了……明天專心在家裡陪萱萱。”
“你辭職了!?”張睿明開始是滿滿的震驚,他知道像唐詩這樣一個適齡已婚女性,在外面求職有多麼的不容易,而她居然就這樣放棄這份年薪三十多萬的工作?但他轉念一想,心裡一下明白過來,妻子這又是因為自己案子的牽連,才忍痛放棄了這份機會。
“……還是因為上次我那案子的事?讓你受牽連了……”
唐詩卻只是苦澀的笑了笑,沒有否認。
這些日子,因為上次南迴柱損毀案的關係,張睿明牽扯到了王抱一、方曉阮這些影視圈大佬的鬥爭。而唐詩的新新老闆也在那時突然提出了優渥的條件,讓她提供張睿明的相關情報,已經試圖去透過唐詩收買張睿明,在被她斷然拒絕後,唐詩的境遇一下就瞬間艱難起來,原先的好資源、好客戶都被一把收走,而且針對她的刁難也愈演愈烈,甚至到了圍攻的架勢。唐詩這才明白,原來這家給予其超高待遇的會計事務所。也是覬覦著當時張睿明的特殊身份,試圖從唐詩這裡,找到這位民行科長的突破口。
為了不給張睿明的工作帶來困擾,也為了不再出現津藥化工案中那樣的夫妻矛盾,在苦苦堅持了兩個月後,唐詩毅然選擇了辭職。
而這,也是為了保護丈夫事業所必須付出的代價。
妻子的沉默已經坐實了這個問題的答案,慚愧、內疚、以及男人的責任感都在強烈的折磨著他疲憊的神經,燒灼著他焦慮的內心。張睿明都不敢抬頭去看妻子的神情,他害怕從中讀到那份失落與無助。
為了自己,為了這個家,唐詩已經失去自己的事業了,自己還要讓她失望到什麼地步!?
“好了……你放心,家裡現在還能維持,咱爸今天也已經把萱萱鋼琴課的錢交了,你也不用太擔心錢的事,你自己開心就好,也別給自己太大壓力了……”
“沒事,老婆,你千萬別去鬧,你放心,我不會去寧麗縣的……”
“什麼?”唐詩一下喜出望外,她擔心自己是聽錯了,今天從廖彩那裡得到張睿明即將被“發配”的訊息後,她一晚上都在忐忑不安中度過,而此時,張睿明居然說“不用去了”!?
“嗯……你們別擔心,我不會去的……”
張擎蒼對兒子這種毫無根據的自信感到不安,雖然還有些生氣張睿明先前的愚忠,但他還是語帶關切的問道:“你到底有沒有把握?我可是聽了幾個市檢的領導說了的,上面意思很明確,一定要趕你走。你如果只是為了讓我們安心來哄我們一下,那完全沒必要。你們是明天開黨委會吧?趁現在還有時間,要不要我去找找人?幫你說兩句話?”
面對家人的關切,張睿明卻只是擺了擺手,他站起來,轉身走到書房門口,用手按亮了書房的白熾燈,回頭給家人一個淡然的笑容。
“放心,對於讓上面改變主意,我是有把握的……再說,實在不行的話,我答應你們,如果硬是要把我丟到離家兩百里的地方,那我就辭職,換一份工作。總之,我是不會離開這個家的。”
…………
住別墅最大的煩惱就是夏天的蚊蟲,張家這棟海邊別墅,雖然物業管理這塊,沒到夏天就瘋狂的做防蟲滅蚊,張家人也早就把露天草皮改成了地板磚加花籃的綠化佈局,但架不住小區內過於茂密的綠化,就算現在已經是秋天了,還是有無數蚊蟲“嗡嗡”的就往蚊帳上撞。加上此時整個小區內,也就張睿明這間書房的燈還亮著,不一會兒窗戶上就密密麻麻的圍滿了一群撲火的蟲癭,“噼噼砰砰”的撞在玻璃上,沙沙作響。
對於這擾人的一切,張睿明卻恍無察覺。
隨著他十根手指的按鍵如飛,他面前的電腦上不斷跳出連綿的字元來,張睿明正忙著敲打出明天就要上報給省檢的重要調查報告,這份關於趙左的跟蹤報告,是省檢今年的一項重要工作,也是對津港市檢專項考核的一項主要內容。其中的資料、資訊是要寫進省院檢察長向人大的年度述職報告裡的!可以說,這份報告牽動著整個津港市司法界的神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