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遠看了一下,從馬路上要下到河灘那裡,至少得走百來步的距離。這黑燈瞎火的,路況又這麼差,挺危險的。何遠可不想這大過年的,出現什麼不開心的事情。
“再走走吧,實在不行的話,就在前面的橋頭那裡燒了吧。”何遠往前方看了一下。
印象中,前面跟這裡的情況差不多,也沒什麼方便下去的道路。好在,何遠也不是什麼死腦筋,非得就要到河邊才肯罷休……在橋上的話,估計效果應該也差不多。
唐朵朵對這些東西也不太懂,她“嗯”了一聲,也沒出聲反駁。
兩人又走了兩分鐘,來到橋頭的位置。
橋的兩邊,連線著許多工廠,倉庫,平時車來車往的,大都是那種幾米高的大貨車,何遠看著都要讓路。
不過大概因為過年了,這裡顯得挺安靜,一眼望過去,連個鬼影兒都沒有。
“就這裡吧。”何遠找了個位置,蹲下後,將塑膠袋拆開,把裡面的東西都拿出來。
塑膠袋裡有符紙,黃紙,三根香,兩根蠟燭,還有兩疊鈔票,和藍色的“衣服”之類的東西。
何遠先把香,蠟燭,拿出來,在附近找了一下,最終在橋頭旁的泥土上,插了進去。
插好之後,何遠再掏出打火機來,將香蠟燭點燃。以前看二伯他們弄的時候,一邊點,一邊要在嘴裡嘮叨什麼。但何遠沒有,他不知道要說什麼,也不想說什麼,就那麼安安靜靜的弄著手上的東西。
點好香蠟燭之後,何遠將其餘東西都疊起來,放在香蠟燭面前。然後將空了的塑膠袋往地上一鋪,雙膝跪在塑膠袋上,發出“砰”的一聲脆響。
何遠“嘶”了一下,倒吸一口冷氣——地上都是水泥,何遠兩個膝蓋一砸下去,估計嗑到骨頭了。
跪在地上,何遠雙手合十,腦子開始放空起來。
燒符紙的話,應該要說些什麼,比如祈求先人庇佑自己。
以前何遠一般都祈求的是什麼“希望家人身體健康啊”,“希望考試能考個好成績啊”,“希望……”,稍微大一點後,何遠又加入一個願望,“希望自己喜歡的人,也喜歡自己”。
這麼多年過來,何遠已經確定……這些祈禱,其實並沒有什麼卵用。
何遠也不知道,是因為先人能力不夠,不足以庇護自己。還是因為先人已經很努力了,但何遠自身底子太差,跌跌撞撞,也只能混成現在這個模樣。
總之,何遠也沒對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存在太多期待。
一個從小生活在充滿“戲劇性”,“否定”,“挫折”環境中的人,如果還對這個世界抱有很深的期望,那不是中二漫畫裡的男主,就是一個成天沉浸在異想天開中的失敗者。
很遺憾,何遠兩者都不是。
但,既然是一個儀式,那就需要具備一定的儀式感。
燒符紙不祈福,那跟幫別人幹活兒,結果不要工錢,有什麼區別。
所以何遠想了想,最後還是像以前一樣,在心裡默唸,“希望自己和家人身體健康,長命百歲”,然後“砰砰砰”,在地上磕了三個輕響。
磕完頭後,何遠從地上爬起來,一旁沉默的唐朵朵,突然道:“我……要不要也跟著嗑?”
“你?”何遠看著唐朵朵,陷入沉思。
這是給自己母親燒的符紙,按理來說,只需要何遠一個人。
但,唐朵朵現在,已經被唐老交付給了何遠,按道理來說,也算是何遠自家人——不是何遠妹妹,就是何遠的“女兒”。
這麼一算的話,唐朵朵來給自己的“母親”磕個頭,好像也沒什麼問題。
“嗯,你也嗑一個吧。”何遠點了點頭。
說著,何遠挪動了一下腳步,將面前的位置讓給了唐朵朵。
唐朵朵有些躊躇的走到何遠面前,面色有些猶豫,有些糾結。
她雙手合十,看著燭光發呆。忽然,唐朵朵回頭,問何遠道:“我要怎麼做,跟你一樣嗎?”
何遠回憶了一下燒符紙的禁忌,好像除了“長幼有序”,“各家燒各家”的之外,也沒什麼特別奇怪的規矩了吧。
於是他點點頭,道:“嗯,照著我的做就行了。”
於是唐朵朵學著何遠的樣子,跪在塑膠袋上,在那裡發了一會兒呆,然後閉上眼睛,“砰砰砰”,磕了三個響頭,從塑膠袋上爬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