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流火彷彿是早有準備,在聽到紫愉這句話時便直接招出了雲,帶著紫愉一起朝著緋歌聖殿外飛去。
紫愉坐在雲上,俯身看著雲下的白牆青瓦小橋流水,忽然輕聲笑道:“流火哥哥,你看我們這樣像不像是做了壞事跑路啊?”
季流火沉吟片刻,亦笑道:“唔,似乎是有些像。”
紫愉翻了個身大喇喇地躺在雲上,看著頭頂澄澈的藍天極淺極淺地嘆了口氣。
她忽然想起了之前暉潯講得那些往事,其實那些事裡,暉潯有一句話是說對了。
他說,命運從來不曾善待他。
紫愉記得她答應離歌幫她記下她和暉潯的成親之事後,從屋裡一出來就見到了等在簾外的暉潯。暉潯當時見她出來並沒有說什麼,只是臉上掛起一個笑跟她道謝。
可是那紅簾隔音效果並不好,在屋裡說得話隔著簾子也能夠聽到七七八八。她和離歌的對話暉潯都知道,或許那時暉潯心裡隱隱約約就已經有了答案。
就如當初離歌母親為了送走離歌,心裡執念太過就化出了另一個自己來替代離歌死去。後來離歌心中有憾不願死去,生了執念拼命地想要活下來,想要完成死前的最後一個念想。
所以在她和暉潯拜堂成親後,她的夙願就已達成,她的執念便就再也沒有存在的理由了。
能夠撐那麼久執念才化去,不得不令紫愉欽佩。
“流火哥哥,你說暉潯會怎麼樣?”紫愉翻身趴在雲上,伸出手小心地戳著雲朵,“離歌說‘最相愛的時候死去感情才可長久’,可我卻覺得她是嘴硬,如果給她機會,她其實還是想一直陪著暉潯的吧。”
“你又覺得暉潯會怎麼做?”季流火在紫愉一旁坐下,眼神卻落在了緋歌聖殿的方向。
“他會很傷心吧,這一次,離歌是真的死了,他再也沒有法子去救離歌了。”
季流火沒有答話,只時揚起手在半空中虛虛劃了幾筆,隨即紫愉面前竟出現了一個鏡面。
“這是往生鏡,在這裡,你可以看到暉潯抱著離歌離開之後發生的事情。”
鏡裡出現的是一個幽暗綿長的山洞,山洞裡的佈局有些像人間,壁上燃著搖曳的燭隱隱約約地照亮了山洞。
藉著那微暗的燭光,紫愉認出了那個山洞是離歌從前所居的那個山洞,數千年的時光,凡間滄海桑田變轉,唯獨這個山洞因為位於分界山而免去變化。
洞內石床上,一個身穿大紅嫁衣的女子躺在上面,散落的青絲凌亂鋪在枕上,襯得女子的臉愈發白淨。
女子緊閉著眼似是在沉睡,眼角的鱗片映著點點燭火微光,隱在一半的黑暗裡愈發豔美動人。
女子身旁半躺著一個男子,同一色的喜服妥帖地穿在他身上,袖上夭夭的桃花搭在女子身上,在明明滅滅的燭光裡彷彿是落了一場桃花雨。
男子垂著頭撐著手俯身,一雙纖長的手裡翻轉著兩縷如墨的青絲。青絲緊緊交纏打結,漸漸化作一縷被放置在女子和男子之間。
做完這些後男子又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替女子理了理衣裳,撥開女子蓋在額上的碎髮輕輕地落下一個吻,隨後握著女子的手,十指相纏在女子身側躺下,漸漸地沒了呼吸。
“阿離,暉潯此生只對阿離相許相從,阿離何在,暉潯何在,天地鬼神皆可為憑。”
“阿離,你若死了,我便去陪你。”
鏡子裡最後出現的畫面,是離歌和暉潯相擁而眠,緊扣的十指下是纏繞的烏絲,豔紅的衣襬上開滿了灼灼桃花。
“生死同衾。”紫愉吸了吸鼻子,道:“暉潯他這一生都遵循著他對離歌的承諾,真好。”
季流火微微側了側頭,看了眼那張和南螢有著八分相似的臉,忽然問道:“你很羨慕他們兩個的感情嗎?”
“啊?”紫愉微愣,隨即反應過來,莫名其妙道:“我為什麼要羨慕他們那麼慘的感情啊?”
季流火但笑不語。
兩人之間一時有些沉默,可卻似乎並不尷尬。紫愉偷偷地抬起臉來,入目的是季流火精緻的下巴,削瘦的薄唇緊緊抿著,嘴角上翹的弧度似有似無,好看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