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少北的確沒事了,因為我能從那雙眼睛裡看出來,他是真的走了出來。
我心裡微微放鬆,懶懶地抱著他,卻還是問了出來,“小凡的事情,沒有轉圜的餘地了是不是?”
裴少北點了點頭,“是,在法律訴訟上,原告主動撤訴並接受被告庭外和解,我們律師是沒有任何辦法的!”
“我聽玉姐說,學校賠了一百萬給他們!”我又問。
“是!”裴少北輕嘆一聲,“一百萬,買了一條人命!”
“人命,還真的挺賤!”我吃吃笑了笑,卻無法驅散內心的悲涼。裴少北又抱了抱我,淡淡回道,“是啊,一百萬,一條人命。對於很多人來說,這是一個難以接受難以容於社會的倫理道德問題,可是對於法律,對於人性來說,卻並不難成為一個等式。一百萬,學校掩蓋了一則醜聞,一百萬,小凡一家有了一個不一樣的未來。或許,小凡長大成材一輩子也創造不了一百萬的價值,未來,太沒有定數!”
我有些想笑,嘴咧了咧,卻勾不出弧度,“裴少北,你什麼時候也這麼感性了!”
裴少北隨著我笑了笑,“我這不是感性,而是感慨!你知道嗎?我昨晚見到了小凡的父母,並試圖說服他們接受我的幫助,甚至於我提出無償幫助,在校方給出一百萬賠償的時候,我甚至承諾,官司贏了,得到的賠償一定比這個多,可是你猜猜,他們最終給了我一句什麼樣的答案?”
我搖了搖頭,有些好奇。
“他們說,官司能贏嗎?我們不懂!”
裴少北說罷突然笑了起來,笑的有些大聲,在先前的低聲細語的襯托下顯得這個聲音異常突兀,在空寂的夜裡,聽起來有些滑稽,卻讓人笑不出來。
一個業內金牌律師,在作出那樣的讓步之後卻得到了這樣一句“我們不懂”的答案。
“其實,不是他們不懂,而是他們不信!”我低低解釋了一句,又覺得不合適,便又說道,“他們並不是不相信你的實力,而是被社會這種強權所迫,那種反抗到底的勇氣已經沒了,那種相信邪不勝正的信念也沒了。他們不信的並不是你,而是這個社會!”
裴少北沒有說話,也沒有反駁,就那樣靜靜地抱著我,許久沒有再開口,就在我以為他要睡著的時候,卻聽黑暗中他的聲音輕輕地響起,“顧晚,如果社會變成這個樣子,我們所堅持的東西,還有什麼意義?”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這個關於理想與現實的課題太大也太深奧,我需要組織語言,需要去猜測裴少北內心的想法設定合適的答案,可是沒有等我開口,他就已經睡著了,輕柔的呼吸吹在我的臉上,抱在我腰間的手也緩緩鬆了下來。
我抬起手撫摸著裴少北的臉,在碰到他的鬍渣的時候頓了一下,心裡又隱隱疼了起來。可是,我還有一個問題沒有問,也是一直佔據我心頭無法開口去碰觸的問題,裴梓樂,怎麼樣了?
看到這樣的裴少北,我真的不敢想象,那麼極端偏執的裴梓樂會怎麼樣?在得到這樣的現實之後會怎麼樣?一開始,我不能理解,一夜沒睡堅持處理小凡的事情的裴少北,怎麼會在事情已經結束,我們已經從辦公室裡被放出來之後並沒有陪在昏迷過去的我身邊,而是匆匆驚動了我的父母,在大半夜的又跑了出去,唯一能讓他這麼做的就只有裴梓樂。
我很想打個電話問問,可我不敢。我怕結局並不如我想的那麼樂觀,我怕事情發展到最後,我沒有完成我的承諾,幫助裴梓樂堅定地去走他要走的路。
我的失信,裴少北的無能為力,是不是給了裴梓樂最大的打擊,小凡父母的放棄,是不是讓他又想起了自己母親對他的冷漠殘酷,是不是又牽扯出內心最脆弱的那個自己,從而做出衝動的無法設想的事情。
裴少北沒有說,自始至終沒有提到裴梓樂,這更讓我心生疑惑,不安在這種疑惑和猜測中越來越大。
我甚至看到了滿身是血的裴梓樂,站在遙遠的對面,冷冷地看著我,用滿手的鮮血指著我問道,“顧晚,你為什麼沒有幫我,為什麼不相信我,為什麼就那樣放棄了?”
我發回答,急的滿頭大汗,想奔過去拉住他,卻根本動彈不得,最後只能眼睜睜看著他被無盡的黑暗吞噬,我尖叫出聲,對著虛無的空氣拼命張開了雙臂,我喊:裴梓樂,你給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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