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鏡遲冷哼一聲,從沙發上起身,便朝著樓上走去,丫鬟們全都站在後頭,不敢發一言。
等穆鏡遲入了書房後,桂嫂在我旁邊鬆了好大一口氣,學著周媽的語氣跟我嘮叨著說:“小姐啊,這種事情你為何要瞞著先生啊,先生可是為了您好,一直都在壓著譚經理,才未讓他多說什麼,可見他是偏袒著您的,可為何您卻不僅不接受他這份心意,怎還要跟他硬碰硬呢?您這不是在為難他,也一樣在為難自己嗎?”
對於桂嫂的話,我沒有回應,而是站在那冷笑,穆鏡遲現在的所作所為,只讓我覺得無比之假,他做這麼多不就如他自己所說,讓我對他感激涕零嗎?
這不是心意,這是屈辱,變相的屈辱,他用一次一次的行為和我證明,我是如何被他玩弄於鼓掌之間的,可我陸清野,不再是十三四五的小女孩,對於他這種手段,沒有任何的感動,只會在心裡連連冷笑的告訴自己,瞧,陸清野,當初你對外公的反抗,外公話的反駁,是有多可笑。
現在終於接受到教訓了吧?可這一切都晚了。
你的所有家人,已經死的死,走走的,階下囚的階下囚,此時的你還被困在這,讓他圈養著,何其的可憐。
我沒有再大廳內久留,而是直接上了房間。
到晚上我也沒有再下樓和穆鏡遲碰面,之後我便一直臥在房間內等著譚俊夫人那邊的訊息,聽說穆鏡遲派過的人去南下找人未曾找到,據穆鏡遲的探子回來彙報說,明珠南下之後經過了王城,有人曾目睹她在王城那邊的一家路邊餛飩店,待了半個小時,後來便再也沒有任何的訊息。
穆鏡遲的人馬在整個金陵城翻天覆地的找,以及王城的境內,可找了整整五天卻依舊未見蹤影,導致穆鏡遲懷疑我在說謊,拿著我問了好幾次話,每一次我都和他說,我跟他說的是實話,至於為什麼她會在王城內消失不見,我也不得而知。
穆鏡遲沒有證據證明明珠是我弄走的,雖然他心裡早就算到人的走失和我存在莫大的關係,可他在沒拿到證據之前,並不能拿我怎樣。
仗著這樣的想法,我依舊如往常一般吃吃睡睡,倒是將在東郡那邊瘦下去的肉全都長了回來,身體也逐漸恢復了以前。
周媽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她漸漸的整日沉迷睡夢中,很難甦醒,醫生過來檢查過無數次,雖然話沒有說透,可明裡暗裡都跟我進行了暗示,周媽的身體恐怕撐不過今年。
不知道為什麼,在聽到這個訊息時,我心裡沒有難過,只是淡淡的麻木,因為走到這一步,很多事情早就不是我所能夠掌控的事情。
我掌控不了天,掌控不了生死,也同樣掌控不了衰老,周媽今年快八十了,這一天,是遲早要來的,讓人意外的是,這一切卻來得如此的悄然,我以為自己會悲痛欲絕,可現在才發現自己竟然是如此的平靜。只是竭盡自己所能,儘量在有限的時間裡陪著周媽。
周媽清醒的時候,總會握著我的手跟我流眼淚,不知道是不是她自己也意識到了什麼,不過她從來未跟往我那方面提過,只是握著我的手,反覆和我說,讓我別再去東郡,說那邊的環境太苦了,我會承受不住的。
有時候周媽也會特別糊塗,醒來的時候,看到我臉時,竟然會有些不認識我,而且分不清楚這邊的年號,好在這樣的事情並不算多,她糊塗個一兩個小時便會好轉。
穆鏡遲那段時間特別的忙,所以也不是常在穆家,如今總統府那邊的事情,霍長凡都是同穆鏡遲商量,進行處理,所以穆鏡遲在家裡待的時間是非常之少的,至於明珠的事情,穆家那邊的探子便再也沒有傳來過什麼訊息,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裡,為何竟然會消失在穆鏡遲的眼界當中。
我不知道穆鏡遲是怎樣按捺住譚俊的,竟然那段時間譚俊都未再來找我。
時間一天一天過去,十七號的那天下午,周媽難得清醒的說出了現在的年號,還跟我說她想吃長街那邊的饢餅,問我是否能夠給她出門去買一兩個回來。
周媽在病中從來未和我提過這個要求,她說她想吃,我自然是想都未想答應了她的要求,帶著丫鬟出門去長街那邊替周媽買饢餅。
那天的金陵城和往日沒有什麼分別,因為天氣已經步入了寒冷的季節,到處均是冷空氣襲來,街上到處時手揣在兜內的行人。
我在周媽指定的攤位處買到了她想要的饢餅,在街上又順帶買了一些周媽愛吃的東西,正要帶著丫鬟上車離開時,誰知不遠處竟然從人群裡衝出來一個人,那個人我還沒看清楚他長什麼模樣,他隔著很遠的距離焦急對我喊叫說:“小姐!先生快讓您回去一趟!”
我仔細看了那人一眼,才發現竟然是穆家的小廝,我不是很明白他為何會如此的慌張來找我,剛想開口問穆鏡遲催我回去是為了何事,可是話才到嘴邊,身後忽然不知道從哪裡竄出一個小孩,在我手臂上狠狠一撞,我手上捧著的饢餅沒拿穩,便飛了出去。
那饢餅尤其的脆,等臥低頭一看時,才發現摔在地下的饢餅成了兩半。
我立馬蹲下身想去撿,可不知道為何,莫名的那一刻我放下饢餅上方的手縮了縮,幾秒後,我又立馬站了起來,什麼都沒想,朝那賣饢餅的小攤走去,那小販卻開始收拾著攤子笑著對我說:“不好意思,這位小姐,我們這邊的饢餅都賣完了。”
我一時站在那竟然不知道該如何反應,這時那匆忙趕過來的小廝又說:“小姐!您快上車吧!周媽去啦!”
小廝的話剛落音,那賣那饢餅的小販,便騎著人力車,嘎吱嘎吱遠去,我沒有買到周媽要的饢餅。
這一年剛冷的時候,周媽徹底的離開了我,一句告別也沒有。
整整一年了,這一次,我竟然在路上哭成了一個孩子,捧著那碎了兩半的饢餅趕回了穆家,可是趕到那裡時,周媽只剩下一具冰冷的屍體躺在那。
我跪在她面前,抱著那饢餅哭得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