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開口問忠叔,她便聽見忠叔壓低了的聲音:“喬小姐,傅明朗活了下來,但是情況不太好,您……有個心理準備。”
喬唯歡腳下頓了頓,從腳底開始發涼,“他是有多不好?”
病房裡,喬唯歡腳步輕輕的靠近床邊。
傅明朗閉著眼睛,大半張臉被氧氣罩遮住,微弱的呼吸間,罩子裡會浮上層淺薄的白色。
單單是這麼看,很難看出他經歷過什麼。
喬唯歡小聲喚他,“明朗。”
傅明朗緊閉的眼簾動了下,卻沒有睜開,只是胸膛的起伏幅度變大,頻率變慢。
他在渾濁的大河裡漂浮了許久,毅力頑強的挺了過來,千辛萬苦的爬上了河岸,再過不久,他就可以睜開眼睛,笑著喊她一聲:“姐。”
可惜,他再也不能變回原來的傅明朗,無論是心境還是身體。
喬唯歡揉了下眼睛,坐到病床邊的椅子上,輕聲說:“明朗,快點好起來,別讓我和傅姨擔心。等你好了,姐請你吃大餐,就去‘格調’。你別心疼錢,回頭我還要給你漲工資,那時候你再替我心疼錢……”
出了病房,喬唯歡靜了臉色,背靠在門上,站了很久。
醫生說,傅明朗能活下來是個奇蹟,他們也很驚訝。
可他身上的傷口太多,子彈的角度也很是刁鑽,將來傅明朗很可能會出現手腳不靈活的情況。具體有多嚴重,哪出不靈活,要等他醒了之後才能確定。
喬唯歡還記得,傅明朗曾經和他說,他才二十出頭,要等到有能力之後再娶媳婦,到時候會領過來,先給她過個目,她想棒打鴛鴦還是發紅包,隨她。
他的路還很漫長,還有大把的事等著他做,他自己也興致勃勃的要去拼搏。
突然之間,手腳不便了,還不知道會有多不便。
那意味著,他前二十年人生所養成的習慣,都要改一改了。
今後他要面對的困難,也會比原來要多得多……
喬唯歡頭重腳輕的回了病房,趴在床上,把臉埋進枕頭裡。
她眼眶裡乾澀無比,彷彿所有的眼淚都在賀正驍懷裡流盡了。哭不出來,身心便愈發的疲憊,腦袋裡扎進顆鋼釘,鑿的腦仁很疼。
渾渾噩噩的,有人進來也沒聽見。
賀正驍看著床上的一條,抬腳過去,大手拉開被子。
一天不看著,她就不讓人省心。
喬唯歡身上一涼,手臂撐住床,沒來得及起身,她便感覺一雙溫熱的大手扶住她的腰和肩膀,把她輕輕的翻了個面。
抬眼見到男人深沉如海的面目,她動動嘴唇,“賀……”
眼前突然一黑,賀正驍拉起被子蓋到她臉上,把她蒙了起來,再裹起來,抱起這團大粽子。
這一套動作又快又準,喬唯歡不明所以的,勉強用下巴把被子蹭下去點,再一看,她人已經被賀正驍抱出了病房。
喬唯歡試著動了動,她全身上下都被棉被裹著,手腳牢牢地束在裡面,完全動彈不得。
賀正驍抱著粽子走出醫院,一路上,家屬和值班的醫護頻頻的對兩個人行注目禮,然而礙著男人身上冷沉的氣勢,硬是沒敢多看。
喬唯歡悄悄抬眼,對上那道分明的下顎,小聲說:“你別這樣,我還能走的。”
賀正驍沒分個眼光給她,低緩的嗓音裡,有點熬了夜的啞,“歡歡,我只說一次,你自己的身體不愛惜,那就沒人愛惜你。”
“我沒有不愛惜。”
喬唯歡把頭靠上他寬厚的肩膀,睜著烏黑的眼睛,“我比誰都想好,想活,所以碰見什麼事都挺著。我想著我倒了,那什麼都完了,都是空話。大家都是這樣,結果大家都過得不好。”
“我沒了孩子,明朗沒了健康……老天爺真愛開玩笑,想一出是一出,不講道理的。不過一兩天的事,全變了,我真的難受,很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