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天空是湖藍色!像是整個世界都顛倒過來了,仰頭就能看見清澈的湖水……】
“注意看中間這一篇:日記的主人為什麼要‘告訴’何遇她對每種顏色的觀感?”
我坐起身來,一拍手掌,周圍的幾名網友都詫異地擰頭看我:
“原來如此!正是因為何遇是全色盲,分不清楚一丁點顏色,所以她才要給何遇講述每種顏色是什麼樣的感受……”
說著,我腦海中宛如掠過一道閃電,晚修時偶然碰見的場景在腦海中浮現。
那是在我偷偷跟蹤章妹上到廣播室的時候……
“阿才!!才才!!”我跳起來,抱著時左才的肩膀一陣猛搖,激動得有些語無倫次:
“今天!章妹給何遇偷偷送巧克力的時候……對,她送的是什錦巧克力……一種顏色一個味道,然後何遇說他不能吃榴蓮,章妹就說讓他別吃黃色的……”
“然後,然後何遇說——”
【我不行】!!!
時左才眼睛一亮,我彷彿掌握了某些極為重要的線索:
“這太奇怪了不是嗎?他沒有說‘我不想吃’,也沒有說‘我不要’,他說的是【我不行】!!”
“我現在才反應過來,他指的……應該就是自己是全色盲的事情……他分不清楚哪個是黃色,當然也沒辦法區分哪個是榴蓮味道的巧克力,所以他說他不行……這樣一來,基本就可以確定他真的是個全色盲了……”
我越想,心底越是覺得奇妙而震撼。
自打我高中分班之後,何遇就當了我三年的數學老師,而這三年間,我們班裡竟沒有任何一個人發現他是全色盲的事實。
而當抱著這個推論回憶起往昔學習生活中的某些細節時,又會有許許多多的記憶可以印證這一觀點,這幾年來,何遇在給我們上課的時候,從來都不曾用過彩色的教材書,用粉筆寫板書的時候,也經常會用各種各樣的顏色的粉筆——我起初只是以為他不拘小節,壓根沒想過他是無法辨識這些粉筆的顏色。
而更令我覺得奇妙的是——郝淑卿,這個對世界充滿了熱愛,對生活中的顏色極端敏感,字裡行間都透露著感性的女人,無可救藥地愛上了一個無比理智的、眼中的世界是一片黑白的男人。
愛從來都不是單方面的付出。
郝淑卿的日記裡,每一字每一句都記滿了何遇對她的好,但對何遇來說——她也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存在——她為何遇黑白的人生增添了無數耀眼的色彩。
我的腦子還未來得及將這些細節一一消化,耳邊卻又傳來了時左才那千篇一律的、瘟神般的唸叨:
“奇怪了……太奇怪了……”
我詫異地問:
“到底有什麼奇怪的?你說這日記裡一直隱藏著一些不太對勁的地方,現在不是又被你自己找出來了嗎?何遇是個色盲……這種事誰都想不到的吧?”
時左才搖了搖頭。
“奇怪的地方不在這裡……或者說,正是因為確認了何遇是全色盲,這個部落格才會顯得非常奇怪。”
“你這又是什麼意思?”
時左才上下滑動著滾輪,又翻了好幾篇日記,神情漸漸凝重。
他慢慢轉過頭來,看向我。
“張天佑,你還記得我們一開始說過的話嗎?”
我沉默地注視著他。
他一字一句地說:
“像這種全程以第一人稱敘述的文章,通常會產生一個巨大的盲點……”
“——文章中的‘我’,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