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驍驍看向湖中央,碧波盪漾,秋江水淡。是啊,她從小就沒體驗過貧苦的生活,自然不會懂得那些繡女的苦楚。
“可是這件事情該如何向爹交代?”
“老爺宅心仁厚,想來應該不會狠心按照規定去處置子佩。”
“可我這心裡不踏實。子佩做出這種出格的事情,我身為子衿坊的掌事,也難辭其咎。子佩央求我留住她肚子裡的孩子,我想了想,孩子終究是無辜的,現在只有將此事按下,能拖一天是一天吧。”
雅蓉點了點頭,隨後命令所有繡女不可宣揚此事,相關人馬也一併安撫,儘量減少非議。
可是誰知才過幾日,此事還是傳到了郭老爺的耳朵裡。郭老爺大怒,即刻趕往子衿坊問話。郭驍驍正在房裡做海薔薇定製的髮帶,小蘭急促促地跑了進來:“小姐,表少爺說老爺現在正往城郊的魚塘趕,要把子佩‘浸豬籠’呢!”
“什麼?”郭驍驍驚得站起來,髮帶掉在地上來不及撿,趕緊提著裙襬朝門外跑。
江執遠騎著一匹白馬在門外等郭驍驍,一見她出來,他道:“快上馬!”
郭驍驍來不及多想,拉著江執遠的手翻上了馬背。江執遠馬鞭一揮,白馬就衝了出去。
郭驍驍坐在前面,路上顛簸得厲害,她便緊緊地抓著馬鞍。江執遠知道她在害怕,兩手穿過她的腋下,抱住了她。她稍稍側過臉看了一眼,沒說什麼,臉卻有些紅了。
他此時的注意力全在馬路上,只顧著往城郊跑。
約莫過了一刻鐘,兩人就到了城郊的魚塘,郭老爺的馬車正好也趕了過來。
“籲。”大唐勒緊韁繩,馬兒就停了下來,緊接著郭老爺和郭芊芊下車了。
“是她。”郭驍驍驚道,“我說爹怎麼會那麼快就知道訊息。”
江執遠知道郭驍驍說的是郭芊芊,但並無別話。兩人躲在蘆葦處靜靜地觀望。
後面還有一輛馬車,兩三個小廝像押犯人一樣押著子佩下來。子佩雖然腳能自由活動,但是手被緊緊地綁著。郭驍驍忍不住衝出去,卻被江執遠攔住了。
江執遠摟著她說道:“彆著急,再看看。”
只見另有三五個小廝抬著豬籠走到了魚塘邊,那豬籠大得能裝下兩三個成年人。郭芊芊俯在郭老爺耳邊不知說了什麼,郭老爺就命人把子佩塞到了豬籠裡。隨後,三五個小廝用鐵鏈把籠門鎖上,抬著豬籠往魚塘走去。
“不好,他們當真要‘浸豬籠’了。”郭驍驍按耐不住衝了出去。
這魚塘原本連線著長江的支流,但是隨著時間的流逝和歲月的打磨,這條河就斷流了。長年累月,慢慢形成了湖泊,每年水量也越來越小,最後變成了小魚塘。由於魚塘密閉不通流,加之周圍村民經常往裡頭丟死鴨死鳥的,這魚塘就有很多魚,同時水又髒又臭。
“爹。”郭驍驍叫道,“您真的要溺死子佩嗎?”
郭芊芊冷道:“這繡女犯了子衿坊的大忌,爹爹只是按例執行罷了。”
“爹,這好歹是兩條活生生的命呀。”郭驍驍不理會郭芊芊,拉著郭老爺的袖子說道,“您宅心仁厚,平日裡最見不得這些窮苦人家可憐的模樣,如今怎麼忍心用‘浸豬籠’這樣殘忍的辦法處置繡女呢!請爹爹發發慈悲,從輕發落吧。”
郭老爺閉上眼睛,郭芊芊看出郭老爺的念頭有些動搖了,忙道:“姐姐真是糊塗,爹爹這次放過了她,那今後倘若再有繡女犯事又該如何處置?爹爹不殺一儆百,那些繡女還會把繡坊的規矩放在眼裡嗎?再者,姐姐明知爹爹心善狠不下心來,卻要說這些話讓爹爹左右為難。姐姐就不能讓爹爹省點心嗎?”
周圍村民聽說魚塘上演‘浸豬籠’,一個二個都跑來看好戲,沒過多久,魚塘周圍就聚集了一群人。
郭驍驍顧不得顏面,撲騰一聲跪在郭老爺面前:“爹,沒有管理好子衿坊是女兒的錯,繡女明知故犯也是女兒的疏忽,爹要怪就怪在我頭上,只求爹爹不要‘浸豬籠’!”
籠子裡的子佩看見郭驍驍這般,也動容起來:“大小姐,子佩給您添麻煩了。”
郭驍驍抓著郭老爺的衣襬,眼裡憋著淚水:“爹,子佩做事中規中矩、細緻入微,又與我相識一場,求爹爹看在女兒的面子上從輕發落吧!”
江執遠就在郭驍驍身邊,他低頭拱手道:“請姨丈從輕發落吧!”
郭芊芊見郭老爺死活狠不下心來,便對子佩呵斥道:“你這刁奴,膽敢媚主,將我姐姐唬得一愣一愣的,說,你究竟使的什麼法子?”
子佩搖頭哭道:“我沒有,我沒有。分明是二小姐信口雌黃,在哪兒胡謅些沒根沒據的事兒!”
“刁奴嘴賤,死不認賬。”郭芊芊挽著郭老爺的胳膊說道,“爹爹,此等刁奴留著也是禍害,況且她肚子裡還有個孩子,將來指不定會汙了咱們繡坊的名聲。爹爹還是趕緊處置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