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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一)

“她不是兇手,我才是。”還是沒有回頭的尋安,擲地有聲說出我們都沒有想到的話。他有不在場證明,但他也有自己的一套說辭,他稱自己長期給父親服藥,毒素積累多了就導致他的暴斃。

尋安被帶走,只剩下我和母親癱坐在地上。事情就這樣突如其來地發生,我們都沒有來得及整理所有的經過,就換來一個無法承受的結果。

我知道這是尋安在保護母親,保護我們。他會安然無恙地離開那個不屬於他的地方。我想跑到那個地方把他換出來,可是我又動彈不得,只是呆坐著,直到晚上,最後麻木到起不來身。我甚至沒有意識到母親站起來,離開,出了門。也沒有注意到大哥跑下來,開啟電視拼積木。他在我的耳旁大聲嚷嚷讓我陪他玩,我沒聽到。我記得自己有睜開眼睛,卻什麼都沒看到。

一直到母親對我說,“安南,你放心,我一定會讓尋安毫髮無傷地出來!”她把我扶起來,領到房間,讓我休息,還給我蓋好被子。

我換了個地方,可我還是想他。第一次,我不停地想著,我的身邊沒有他。我想著從小到大從來沒有離開過他,我從沒想過有一天我會離開他。想著想著,整個夜裡就只有他。

一連過了好幾天,還是沒有釋放尋安的動靜。他們並沒有證據,單從尋安的一面之詞,他們不能判尋安的刑,我們都可以給他作證。可公安局一直不放人卻讓我聯想到故事情節裡警察為了逼供處以極刑的殘忍畫面,我擔心到整夜整夜地睡不著覺,半夜跑到尋安的房間裡等著他回來。

尋安的房間很死寂,並不因為我的存在而顯得有人氣。我一待就是一整晚,在不知不覺的情況下睡著。第二天醒來,我發現自己趴在桌子上,躺在地上,睡在床上。我又假裝若無其事,回到自己的房裡再出來。母親不知道她的女兒已經成了半個精神分裂。她每天會定時出去一次,回來就直接進了自己的房間。

家裡只剩我和大哥的時候,我們就像兩個一模一樣的兒童。我麻木地陪著大哥玩,什麼都不想,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過。我們的玩樂卓有成效,大哥的模型已經拼出了三分之一。可是一到夜晚,關在我內心的鬼又逃了出來。我要和它戰鬥,在世界悄無聲息的時候。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快半個月,母親有一天回來告訴我,尋安就要回來了。聽到這個訊息,我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快了幾拍。

母親那天沒有出門,我們一起守候著尋安回來。冬天的日子漸漸回暖,明亮的大太陽可以掛在天空上許久。這種光明的跡象讓我覺得舒服,連帶著體內的血液也開始沸騰起來。我們從早上一直等到了晚上,從一種冷澀過渡到另一種,桌子上的餐點換了又換,我們想讓這個屋子是以一種溫暖的姿態歡迎尋安。母親甚至還準備好了柚葉水放在門口,她真是越來越迷信了。

晚上八點,我聽到外面有了動靜。跑出門的時候,我一不小心踢翻了那盆已經泡得發綠的水。母親在迷信的路上還是個新手,忘記了應該換盆。踢翻了正好,讓她再重新準備一盆。

尋安回來了,是離然送他回來的。我一把衝上去抱住他,慣性太大差點把尋安撞倒。我讓離然在家吃了飯再走,順便有些問題想要問他。

尋安最後還是沒能洗上可以去晦氣的水,但母親說她還準備了洗澡水。尋安哭笑不得,他從監獄裡出來顯得比之前還要活潑,臉上一直掛著笑,明明就沒有人在逗他。我往尋安的碗裡一直夾菜,問他獄裡的伙食是不是跟豬食一樣難吃。尋安笑道,他不是豬,不知道豬食是什麼味道。我們聽了也笑。

離然在飯桌上很拘束,一直扒拉著面前碗裡的白飯,菜也只往離自己最近的那碗素菜夾。可我沒有心思招呼他,只是讓他不要客氣。

我問他尋安在獄裡有沒有被欺負。尋安又笑,說我定是無聊的電視劇看得太多了。離然也說沒人欺負,我便放心了。

大哥也湊熱鬧,他嘴裡嚼著塊肉含糊不清地說,“南南一直陪著我看動畫片,動畫片不是無聊的電視。”惹得我們一陣笑。

吃完飯,母親馬上就讓尋安去洗澡。我送離然上車的時候,又問了一遍尋安有沒有被逼供。

離然插上鑰匙,點油的時候連聲說“真的沒有”。我和他告別,目送他上了馬路之後才進屋。十年沒見,我們都變得不一樣了。再見面甚至沒有寒暄,除了還可以直接喊出對方的名字,感覺更像是在面對一個陌生人。

我沒覺得可惜,即使他是我第一個喜歡上的男孩。

尋安這個澡在母親的逼迫下洗了快要一個小時。我想他只是去了幾天監獄又不是學濟公上街乞討了半個月,總不至於搓出一身泥。可尋安出來告訴我,他真的搓出了幾粒“伸腿瞪眼丸”。可憐大哥還以為那是什麼好吃食,嚷嚷著要吃。

我讓尋安先回房休息,等會兒我就來找他。他老實地上樓。

洗漱真的是件麻煩的事情,尤其當自己心裡有急事的時候,就會開始懷疑起做這些清潔的意義。我迫切地想知道尋安這些日子到底是怎麼過來的,事實上除了關心我還裝著滿肚子對監獄的好奇。

我急切地上樓,門都沒敲就進了他的房間。他也沒覺得意外,躺在床上看書,怡然自得的樣子根本不像剛釋放的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