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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三)

我要走了,他讓我照顧好母親。

“這是你的最後一個要求?”

“你知道,我早就已經活夠了。可她沒有,我的大半輩子都得虧她……如果可以的話,不要讓她再見到我。”

“我會替你轉達,你總歸算個孝子。”

他苦笑道,“我犯的最大錯誤就是不孝。”

“我們不該為上一代人的遺憾做彌補,這樣的彌補只會毀掉整個世世代代。”

“是啊,我們只是……一個人。”

“是一代人。”

有人進來催促時間到了,我不得不走,我承諾再有機會一定和他好好談談。再看一眼他,才發現人已經瘦得不成樣。

“我走了。監獄的飯再難吃,也儘量多吞幾口。我這麼做過。”

等我趕到辦公室的時候,她們倆抱成一團。安南不停輕撫母親的背,“還有我們呢。”這樣的畫面裡,安南倒更像是位母親。她成了保護者,並統領了全場。

母親見到我,馬上撥開安南懷抱住她的手,錯愕的安南興許以為母親是悲傷過度,欲再尋短見,連忙跟著起身,從後拽住母親的胳膊。直到看見門口的我,才明白了似地卸了力度,放下手。

“你們說了什麼,是不是一切都只是誤會?”母親問我。

我向來不是會製造誤會的人,可人們就喜歡提一些無稽之談的問來挽救物是人非的答案。母親顯得愈發可憐,她把我對她的同情一次性用在了這個問題上,濫用了。

“他讓我對你說聲抱歉,你也不要再想著見他,他不願見你。”

對待引起我同情心的人,我會更加嚴苛。我恨透了那些搖尾乞憐的人。也許我的這番話更像是落井下石,但好在母親聽完我這麼說後,並沒有發出像之前那樣聲嘶力竭的悲鳴,而是安靜地誠服。

“尋安,你先帶媽回家吧。”安南輕輕湊近母親,她身上繞著一圈力量的光輝,等她走過來的時候,光輝有些顫抖。安南想要把自己全部的力量轉移給母親,但她管轄不了這些力量的思想,它們猶疑,不願換寄身。

可它們的寄身看來有些迫不及待。

“好。”

我接過孱弱的母親,觸碰她的時候,我像是抓了一隻無骨的雞,無力到害我差點脫手。我望了一眼安南,她看起來若有所思,我示意自己會照顧好母親,解除她的後顧之憂。可她的眉頭始終是團散不開的迷霧,我一時間陷入了這團迷霧,差點忘記走出來。

她心不在焉,我看著她凝望住我們離開的位置許久,直到我看不到她的時候。我不明白她的心裡在想些什麼。是開始懷疑自己這樣做的對錯?還是回顧事情的前因後果?甚至是為這個家庭的分崩離析默哀?

我在後視鏡裡看到母親在哭,還以為她的眼淚已經流乾了。我不相信她與這件事一點干係都沒有,之所以不追究,不是因為她是我的母親。

“我們的對話都被監控了。”有了這些證詞,這樁案子該了結了。

“你不問我為什麼非要把你弄進來嗎?”

“除了因為她,還能有什麼原因。”他知道得比誰都早。

我離開的時候故意在他身邊停頓了幾秒,我湊近他的左耳,以只有我們兩個人能聽到的小聲波跟他說,“你的手機,還是她送你的……”

他因為驚訝睜大的雙眼,隨即又盛滿了令人髮指的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