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斤瘦肉,二斤豬骨,得三日喜樂,四日回味,直教人五臟服帖。」
看著那封信,沈時晴覺得自己在看一幅畫,那副畫藏在層層雲霧之後,畫上是一枝杜鵑。
她一點一點,看清了那花那畫的樣子。
「陛下?」
等了許久沒等到下文,高婉心輕輕喚了一聲。
沈時晴手指在紅柱上摳了下,又說道:
「胸懷丹心,內藏錦繡,扶貧憫弱,善必躬行……」
這些話並不像是誥封的聖旨,倒更像是一篇悼文,心中稍有疑慮,高婉心還是將陛下所說的一一寫下。
沈時晴抬腳往仙樓上走去,紅木所制的樓梯踏在上面連步聲都是沉沉的。
姚杜娟。
姚杜娟。
終於被她看清了本相的姚杜娟,在她成婚的那一日給她梳髮,一下又一下。
「小阿晴。」
「姚姨母?」
鏡子裡同時映著兩人的臉,沈時晴在笑,姚杜娟在看著沈時晴。
她說:「小阿晴,你今日出嫁,總不能一直強顏歡笑,想哭就哭吧。」
沈時晴怔愣:「姨母?」
「哭吧,成婚時候會哭的女子,才是身後還有家的。哭過了這一場,就是把淚也留在了自己的生養之地,從此才能忍了從前不能忍的委屈,做從前不能做的事。」
粗糙的手撫過她的頭,將她抱在了懷裡。
沈時晴以為自己能忍住的,喪父之痛,母病之苦,來路之渺渺,前路之茫茫,她明明忍到了今日,她以為自己能一直忍下去。
可是在被抱住的那一刻,她哭了出來。
母親讓她隱忍,舅母讓她賢良,舅舅讓她到了謝家萬事謹慎,只有姚姨母,她像是山間最純粹的一枝杜鵑,看見了一個純粹的小姑娘,她讓她哭。….
「生年五十七載,俯仰無愧人間。仙葩本非凡品,至情至性杜鵑。」
墨汁幾乎要滴在紙上,高婉心連忙將筆尖重新理順,有些倉皇地抬起頭看向陛下。
年輕的陛下站在二層的仙樓上,夕照進來的光不夠高,沒有照亮他的臉龐,讓人能一窺他的神色。
「陛下。」
「怎麼?朕說的不能用在誥封上麼?」
暖閣裡像是在人不知不覺之間繃起了一根線。
一不留神,那根絲線就要斷了,讓這偌大宮廷人仰馬翻。
高婉心唇角微動,露出了些笑:
「微臣以為這樣寫在誥封上甚好。」
說完,高婉心重新低下頭,又蘸了筆,端端正正寫下了那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