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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生辰綱事發

紅日當空,三伏天的尾巴,雖才值巳牌時分,但已然熱得人心慌。

鼓響三通,鄆城縣縣令剛退了早衙,便見著一年過三旬,身材堪堪六尺,卻生的眼如丹鳳、眉似臥蠶、額闊頂平、唇方口正,續著一縷輕盈髭鬚,一身縣衙押司打扮的中年男子出了縣衙,徑直朝著縣衙對門一處茶坊而去。

此不是別人,乃是這鄆城縣頭一號的人物,縣衙當值押司,江湖上喚作山東呼保義的及時雨——宋江。

此時那茶坊里正有幾位濟州來的公人在向茶博士打聽縣內情況,宋江遠遠的望著茶坊內的景象,心下想著這夥不知哪來的公人許是有甚要緊之事來鄆城縣,便輕手輕腳的轉到那竹簾後竊聽。

聽了半晌未聽出甚有用的東西,便拐了個彎走到茶坊門口,此時那領頭的公人正問茶博士,“今日這鄆城縣衙不知是哪個押司直日?”

茶博士正欲答話,抬頭便瞧著宋江步入茶坊,便指著其說道:“這便是今日當值的宋押司,乃是咱鄆城縣響噹噹的人物,江湖上喚作及時雨的便是他。”

那領頭的公人聞言,直面色一正,起身迎上宋江,拱手拜道:“未曾想乃是及時雨宋押司當面,久聞大名,無緣不曾拜識。”

宋江忙躬身還禮,一臉的笑意道:“宋江不過一縣衙內的刀筆小吏,不敢當大人之禮,敢請拜問尊兄高姓?”

那領頭的公人扶住宋江,道:“某乃是濟州府緝捕使臣何濤,今日來鄆城縣卻是有要緊之事,煩請押司幫手。”

“觀察是上司衙門差來該管的人,小吏怎敢怠慢。不知為甚麼賊情緊事?但請直言,小吏一定照辦。”宋江聽得這何濤乃是濟州府的緝捕使臣,忙躬身拱手應道。

何濤見宋江如此爽快,只覺這人卻是不負如此名聲,直言道:“敝縣管轄的黃泥岡上一夥賊人,劫取了大名府梁中書差遣送蔡太師的生辰綱十一擔金珠寶貝,計該十萬貫正贓。今捕得一從賊喚作白勝,指認說還有七個正賊都在貴縣。這是太師府特差得一個幹辦,乃是本府如今頭等公事,望押司上心維持。”

宋江聞言,身軀猛然一震,隱隱猜到了些什麼,面上卻是慍怒道:“何方賊人竟如此膽大包天,宋江敢不捕送,只不知那招供的餘下七名賊人姓甚名誰?”

“那白勝只言為首的乃是鄆城縣外東溪村的保正晁蓋與教書先生吳用,其餘五人卻是不知姓名。”何濤答道。

宋江聽罷,直心中翻起驚濤駭浪,那晁蓋乃是其結義兄弟,平日裡出手大方、豪爽義氣,卻不是個缺錢的主,未曾想竟不聲不響的做下這般滔天禍事。只此時宋江也來不及細想晁蓋為何要劫取那生辰綱,只暗道如今其犯下迷天大罪,若不救他,性命便休了。

宋江心中有了決定,嘴上卻說道:“晁蓋這廝奸頑役戶,平日裡便是惡事做盡,今遭卻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做下如此大事,便合該千刀萬剮,觀察請放心,小吏定竭誠相助。”

何濤聽其言語,從懷中掏出一封公文,對著宋江說道:“此乃濟州府下發的實封公文,煩請押司做成此事。”

宋江瞄了那公文一眼,不看也能猜到上面寫了些甚麼,只一臉正色道:“那晁蓋等人此時不知事發,抓捕那廝們如甕中捉鱉、手到擒來,只這實封公文未免外洩,須是觀察自己當廳投下,本縣時縣尊看了,才好施行發落。”

“押司此言高見,便請押司引見時縣尊。”何濤拱手道。

宋江面露些許為難,故作姿態的沉吟片刻後,道:“縣尊大人方散了早衙,正值倦怠在後府歇息,只也不打緊,宋江這便去相請,觀察在此稍後。”

何濤見其面怒難色,又聽其言語,心中亦是知曉打攪上官乃是禍事,對這宋押司更是好感幾分,起身拜謝道:“有勞押司,縣尊若有怪罪,何某定與押司幫襯說話。”

只這濟州來的何濤哪知曉鄆城縣的胥吏勾結之緊密,宋江之言不過託詞而已,為的便是穩住他,前去與晁蓋報信。

宋江起身,朝著何濤拱手告辭,快步進了縣衙,徑直朝緝捕房而去。

緝捕房內,鄆城縣步兵都頭插翅虎雷橫此時正埋首於案牘之間,那日酒樓聽了扈青娥之言後,雷橫苦思冥想,夜間於老孃說起,其年逾古稀的老孃只睜著一雙斑白的雙眼說了句。

“兒啊,若你不是這縣衙的都頭,為娘還能活到今日嗎?”

這句話重重的擊打在雷橫心間,過往種種霸凌之事湧上心頭,讓這七尺男兒心中羞愧難當,直與老孃抱頭痛哭一夜。

自此過後,鄆城縣的百姓忽然間發現那往日裡欺行霸市的雷都頭似換了個人一般,不僅自身不再欺壓良人,但凡遇見衝撞百姓的潑皮便上前制止;聽聞縣內哪家百姓難以生計,更是主動幫手;縣內緝捕盜匪之事,亦是尤為上心,每每身先士卒、衝鋒在前。

數月時間以往的惡名漸漸散去,更有一些受過其恩惠的百姓私下裡敬稱其為“雷公”。

宋江站在緝捕房門口,朝內望向雷橫,心中亦是萬分感慨,雖這位兄弟現今與自己還是如往日一般親厚,但宋江依然生出一股與其漸行漸遠的感覺。

房內的雷橫感覺到被人注視著,抬頭便瞧著門口的宋江,見其對自己使了個眼色,忙起身走出緝捕房。

宋江將雷橫拉至隱秘之處,低聲鄭重的說道:“兄弟,如今為兄有一天大之事,需要你擔些干係,你作何想法?”

雷橫聞言,面色一滯,片刻後一臉認真的朝著宋江躬身拱手道:“哥哥但說無妨,平日裡雷橫多蒙哥哥哥照拂,只水裡水裡來,火裡火裡去。”

宋江見其沒有半點惺惺作態,便繼續道:“月前的黃泥岡蔡太師生辰綱失竊之事,兄弟應有耳聞,只那是東溪村的晁保正與吳教授領著人做下的,如今事發,那濟州府差人來拿他,幸好撞到我手裡,某便來尋你商議。”

雷橫聽罷,卻是心下翻湧如潮,只暗道:那晁保正往日裡豪氣干雲,與自己也多有往來,如今犯下這彌天之禍,為著義氣,卻也不好不救。便道:

“哥哥作何想法?”

“某意去東溪村告知於晁保正,讓其儘快逃離鄆城縣,那濟州來的緝捕使臣何濤幾人被我穩在縣衙對面的茶坊,還請兄弟派人盯著,同時多注意一下時縣令與那青眼虎李雲的動靜,為兄速去速回。”宋江將計劃告知道。

雷橫聽罷,點頭應下,宋江也不多言,與雷橫分開,自去後衙馬廄尋了匹良馬,便從縣衙後門而出,快馬加鞭的朝著東溪村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