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雖下著雨,但縣衙大堂內還算亮堂。一旁的窗戶全用竹棍支開,雖吹進幾絲冷風,但也投進來幾分光亮。
這是牛大志與他的手下們第三次見到沈雁回。
幾人滿臉疑惑,互相使眼色,實在是不懂眼前的狀況。
仵作驗屍,需有人從旁記錄。如今站著的幾個人,除謝嬰與他身旁的明成外,都沒讀過幾本書。即便是識得幾個大字,寫出來或是歪七斜八或是化作墨團團,實在“難當大任”。
“行,本官來。”
謝嬰接過紙筆,視線卻忍不住沈雁回身上投去。
她半彎著腰,不同於謝嬰前兩日見到她,無論了了騙婚那樁案子顯出的鬆快,還是剝柿子時眉眼處不經意間露出的幾分狡黠,眼下都蕩然無存。
面對劉成可怖的屍體,波瀾不驚。
“死者劉成,年三十。記,上衣凌亂,衣袖口有磨損跡象。”
“許是在死前與人扭打所致。”
謝嬰握著筆桿子,從旁插上一嘴。
“也許。那就要勞煩謝大人去查了......”
沈雁回託著劉成的頭來回摩挲,又去翻動他的四肢,“記,死者頭顱完整無凹陷,且發縫中無鐵釘、竹籤等異物插入。面容完整,口鼻處有血溢位。”
“記,死者雙手未見傷痕,指縫中,有少許皮肉。”
沈雁回戴著手衣,將劉成渾身上下完整翻動過,確保自己毫無疏漏後才著手他的腹部。
劉成的血流得實在是太多,幾乎將渾身浸染。離劉成初六夜裡死時已經過了兩日,他面板上的血與衣衫粘連在一起,暗紅一片,很難脫下。
她眉心一皺,“取一把剪子來。”
今日牛大志的嘴張得比在桃枝巷那日還要大。
他在查了這麼久案子並且已經見過前兩位死者的屍身的情況下,那日去劉成家見到這場景,還是忍不住嘔吐,吐得連膽汁都要吐幹了。
可沈小娘子,竟然面不改色!
這是仵作之技?
隨著剪子劃過衣物的“刺啦”聲,沈雁回將劉成的上衣剪開,小心地用手一點一點將布料從面板上撕下來。
待劉成上身赤膊,她便伸手去解褲子。
“這這這,這是幹什麼......”
牛大志忍住再次嘔吐的慾望,一時想要阻止,手才伸到前頭,又覺得膽寒,又抽了回去,“這劉成的傷口在上半身,極為明顯。你,你解他褲子做什麼啊!”
話說到一半,沈雁回已將屍體的上衣下褲,甚至是鞋襪,只要有遮擋物的地方,全然除去。這光景,連一旁的明成都忍不住別過頭,忍不住假咳兩句。
他哪裡見過這般場面?
“沈小娘子,他畢竟是男子。”
明成語氣吞吐,“你還是位小姑娘,你瞧瞧,是不是該遮一遮,那什麼,好歹遮一遮那什麼,也給他死後留點體面。”
沈雁迴轉過身去,掃了明成一眼,“仵作眼中,並無男女。既要驗屍,那就必須要驗遍他全身上下。不除去衣褲,又怎知劉成的下半身沒有傷口?”
“至於體面,要不明公子眼下就問問他,讓他應了你這體面的問題。”
“你這,我這......”
明成一時被自個兒的口水嗆到。他就算能問,這劉成還能開口回答他嗎?
他怎麼瞧著沈小娘子方才白了他一眼?
蔑視?歧視?怒視?
反正不是好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