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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 冷了心腸

林悅嵐牽著司徒南芸的的手,回到了房間。也許是在書房內呆了一天,一進入房間,便都是她的氣息和味道,從窗簾的圖案,床幔的顏色,惠蘭、文竹等花草植物的擺設,到書桌、几案上的小擺件,梳妝檯以及上面的首飾等物件上,都有她的影子和味道,望著這熟悉的一切,此時,他在書房好不容易累積的狠心和冷酷,在看到臥房內熟悉的一切時,已土崩瓦解了。

“老天爺,為何要如此殘忍地分開我們?”他心中痛苦萬分。

“不,這要死的使命,便讓他見鬼去吧,天衍這麼多人,不是非得我林悅嵐一人扛起這個責任,我非天生聖人,要我拋妻棄子,我做不到。”

“帶著芸兒遠走高飛吧,不要再過問這世間的是是非非。”

“讓世人去笑罵和嘲諷吧,我亦不在乎,這世上的虛名能帶給人什麼,只不過是一把捆綁住自己的枷鎖。芸兒才是我在這世間最看重的,其餘於我都是過眼雲煙。”

“如果芸兒知曉後怨我,那就讓她怨他一輩子吧,起碼,她還在我的身邊。”

林悅嵐心中思緒綿綿,不得入睡。

夜色深深,外面依舊風雨不停,風吹雨打聲透進了房間內,矮櫃上的玉燈,光色發著暗淡而柔和的光。

司徒南芸躺在林悅嵐的臂彎裡,睡不太著,沒聽見他清清淺淺的呼吸聲,知道他也還沒睡著,便道:“夫君,在想什麼,怎麼也還沒睡著?”

林悅嵐轉臉過來,眸子在她臉上停留一會,“芸兒睡不著,為夫給你講個故事吧。”

司徒南芸勾起嘴角,“好啊,我正想聽故事入眠。”

林悅嵐道:“很久從前,村子裡有一個小夥子愛上了一個姑娘,有一次,村裡突然來了一夥強盜,放出狠話來說血洗這個村莊,村子裡的人們紛紛加入了保衛村子的隊伍,打算與強盜硬拼一場。但那小夥子不管這一切,卻帶著他心愛的姑娘跑了。逃跑之前,他對著眾人說:‘他不是害怕自己丟了性命,而是害怕萬一自己死了,心愛的女孩在世間傷心難過,所以決定帶著她遠走高飛去避難。’於是村裡的人都嘲笑他,把他當作懦夫和最自私的人,將他銘刻在了村裡的恥辱柱上。”

見林悅嵐沒再說下去了,司徒南芸便道:“說完了?”

林悅嵐“嗯”了一聲,“說完了,芸兒怎麼看待這個故事?”

“一點也不有趣。”司徒南芸笑道,“還有些嚴肅,這是愛情與大義的問題,所謂情義不能兩全,他最後選擇了愛情,他沒有錯,但這裡面,我沒看到那姑娘的意思,一個人不能代替另一個做決定,即便他們是相愛的雙方,如果她姑娘同意與他一道逃離,那便沒什麼可說,如果只是小夥子一方的意思,那他就綁架了這份愛情,褻瀆了它的美麗,而且即便他們逃出了生天,也不一定會幸福快活。因為愛情是兩廂情願下的並肩面對,風雨攜手,榮辱與共。”

林悅嵐聽著,知道她是借這個故事表達與他風雨與共,並肩作戰的意願,他又何嘗不是借這個故事試探她的態度呢?笑了笑,問道:“如果芸兒是那位姑娘,可是願意離開?”

司徒南芸沉吟一會,“不會,我不想我心愛的人因為我揹負這樣一個千秋罵名過一輩子,還有,我也放不下那裡的親人和朋友們,我會勸他留下來,我們一起並肩作戰,對付強盜,哪怕最終是死,也好過讓他內心負疚一輩子。”

林悅嵐的心漸漸沉入了深淵,他其實早已料到司徒南芸會這麼說,她可以為了愛赴湯蹈火,卻做不到為了愛而自私一次,他心中剛剛升起的一頭腦熱的幻想,隨著她的話寂滅了下去。

他只想與他的芸兒過著簡簡單單的一生一生一雙人的生活,為什麼就不行呢?為什麼他身上要流淌著天衍皇室的血,偏偏天生帶著龍鱗胎記,成為了龍嘯令的主人?為什麼他心中對司她的愛明明蓋過了對天衍王朝的愛,蓋過了他的使命,但他還是不能拋下這這一切去與他的芸兒過二人小世界?一想到要與芸兒訣別,從此天涯一方,永不相見,就宛如從他心口上剜出一塊肉,傷口鮮血淋漓著,沒了芸兒,他的心便死了,這漫長而又行屍走肉的下半生將要怎樣度過?心中的痛已然無法形容,還要忍受暗漫漫無期的相思折磨,想到此,內心已是悽惶至極。

剛才林悅嵐的心一直在逃避,在怨恨著該死的命運安排,怨恨著自己帶不走司徒南芸,其實,如果探究他的內心深處,他無法做到十分坦然地拋下天衍和天衍的百姓們,帶著司徒南芸遠走高飛,他可以逃避一時,卻逃不了一世,它會像一根長在他心裡的刺,說不定那天它會生根發芽,從他心中穿刺而出,讓他一輩子深陷歉疚當中。他不想去承認這些,也不想朝這方面想,想將這些統統都隔絕在思想之外,但在某一個放鬆的間隙這些便倒壓過來,逼著他清醒。

司徒南芸已在他懷裡睡著了,林悅嵐收回了輾轉的思緒,目光靜靜地看著她,也許這是最後一次這麼看著她,抱著她了。房內一束燈光,將淡淡柔和光線投在了熟睡中人兒的清麗容顏上,如夢似幻,他竟有些看不真切起來。也許他的芸兒只是他的一場夢幻,終究不屬於他。從一開始那一場夢幻的相識起,就註定了這一段緣分的結局也是一場夢幻,他只是做了一個很長的夢。一場遇見她、相識她、思慕她、深愛她、為她痴狂、為她心死、為她復活,最後明月為誓花海為媒娶了她的夢。他多想呆在這個夢裡永遠不要走出來,就這樣一輩子守著她。但夢易碎,人徒醒。他向來冷清,不多情,卻不曾會如此地深愛一個人,為她可以拋下這家國城池,拋下這天衍所有包袱重擔,只為身邊有她,他似乎為她而生,他的世界為她而轉,雖然只有短短三年多的相遇,似乎這一份愛卻已沉澱了千年的份量,讓他可以拋下心中所有的阻礙。

“芸兒哪,即便捨棄你,我的心卻不會離開你,也離不開你,因為我的後半生就純靠你的愛來支撐了。”

“當斷即斷,芸兒你還年輕,還有很長的路要走,為了你的幸福,請原諒為夫對你的狠心,原諒我……”

林悅嵐一直看著懷中的人兒,不捨,想了很多很多,一夜無眠到早晨。

司徒南芸倒是睡得很香,纖細而密的羽睫蓋住了那一汪清潭,紅潤香軟的嘴唇微微翹著,白皙的小手一直拉著他的手,一整晚都沒有放開,林悅嵐心頭觸動,將手伸過去,摟著她,額頭輕輕蹭了蹭她的額頭。

司徒南芸眼皮動了動,睜開了眼睛,嘴角蕩著滿足的笑意,“夫君,這麼早醒來了?”

林悅嵐知道從她睜眼這一刻起,知道自己必須下狠心了,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不能再拖下去了,遲早要斷,就斷得徹底吧!況且,玄溟子只給了他三天的時間考慮,於是他的臉色陡然變得冷淡,從她身上抽出手來,給她一個冷然的“嗯”,便下了床。

林悅嵐交待果兒做早膳後,便去了書房,鋪開了紙張,寫了一封信,然後交給了小六送去。生離死別的難受感如山一樣壓著他,他去了碧湖邊練劍,練了一會兒,便坐在碧湖邊望著水面呆呆出神。

紅蓮從莊外地裡採摘蔬果回來,見林悅嵐在湖邊坐著,走過去,一臉笑意盪漾地道:“世子,也有坐在湖邊憂思的時候?”

林悅嵐沒有回應她,依舊看著湖邊的那一片迷霧碧波,紅蓮笑笑,將一個紅得透亮的橘子遞給他,“世子,嘗一個,挺甜的。”

林悅嵐心情不好,此時只想一個人靜一靜,冷淡地看了她一眼,“拿走,走開。”

紅蓮的笑容僵在了臉上,受傷地垂下了眸子,林悅嵐有些不忍心了,知道紅蓮一直不離不棄地留在落霞山莊不願意嫁人,是因為暗戀著自己。

有幾次,張伯對他訴苦,這紅蓮丫頭老不嫁人,怕是要在這落霞山莊做老姑娘了。”

他笑著安慰道:“落霞山莊不缺紅蓮一口飯吃,她想呆多久便呆多久吧。這裡是她的家。”

林悅嵐想起初次見紅蓮的時候,她還是一個五歲的髒兮兮的鄉下小丫頭,一身帶著泥的灰布衣服,臉上黃黃的,望向他的眼睛卻透著異樣的光采,當時愛潔成癖的他不知道有多討厭她,看到她便嫌惡地避開,現在十多年過去了,紅蓮長成一個窈窕的大姑娘了,這十多年,她的目光從未離開過他的身上,這一點,他能夠感受得到,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他於是又補了一句,“橘子留著你自己吃吧,我不太愛吃。”

紅蓮心頭浮出一絲漣漪,抬起眸子看向他,“那世子我走了,不打攪你了。”

紅蓮轉身就走,林悅嵐若有所思地望著她的背影,突然叫住了她,“紅蓮,我有話跟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