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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疾風知勁草(二)

周逸之讓丫鬟先把顧心懿扶到房間休息,讓徐虎帶人把幾具遺體都移到門廳,清洗院裡的血跡,他和張名遠商量如何辦顧家的喪事。張名遠建議把顧心懿和祝巧真都請來,幾個人在堂屋裡商量。最後說好先把死者裝殮,派人通知幾名僕人的家裡。如果人家要領回安葬就給人多出些錢當殮葬和安家費,如果人家不願意就留下一同葬到顧家墳地。接著安排人置辦應用物品準備靈堂,請和尚誦經超度。按例是要超度七七四十九日,因為環境動盪簡化到守靈三天,三月十七出殯。正說著,曹英、徐旭東、陸家循也到了。前後腳到的還有季堂、黑五,他們帶人拉著八副棺槨。張名遠這才知道曹英被抓的事情,曹英說已經沒有大礙,現在過來幫忙打打下手。趁人不注意時悄悄告訴他孫志翔來過好幾次,按他吩咐都寫紙條趁夜放在那個房間桌子上。

天剛擦黑的時候,張名遠去鳳翥樓赴宴了,黃振坤、曹英、陸家循、徐旭東、徐虎幾人回去吃飯。靈堂已經設定的差不多,顧心懿一整天都水米沒打牙,一直斷斷續續的哭,眼睛也明顯有些紅腫。周逸之同樣沒吃東西,怕她有事發生幾乎沒讓她離開他視線。月亮照在頭頂時,靈堂安置妥當。除二虎的家人把他領走,剩下的七具遺體都陸續入殮,擺放在堂屋。季堂回家了,讓黑五帶五六個護院留下幫忙守夜。老少四個和尚開始在棺槨周邊設壇唸經,顧心懿、顧喜兒、祝巧真身披重孝守在靈前燒紙錢。周逸之和秋紅的兄弟,以及幾個男僕人在靈堂外邊條凳上坐著休息。忽然看到黑五從棚角走過,泛黃的燭光照在他的側臉上。就是這樣個剎那正巧讓周逸之瞥見,那帶著半邊黑的面孔在腦海裡對上號,正是在門市採供部房間回憶起拿刀的人。周逸之再把近年來斷斷續續的夢境捋一捋,基本可以肯定他在那間房裡行過兇。有一點卻想不通,就是他來聊城前根本不認識黑五,為什麼出現在海德堡做的夢裡。他以前同樣沒有見過顧心懿,如果說她喜歡他只因為他像樊俊生,那麼他喜歡她因為什麼?樊俊生又去了哪裡?會不會已經被黑五殺害?越想他越覺得後怕,驚出一身汗來。他不敢聲張,這件事只能和張名遠商量,更何況沒有人知道樊俊生的生死,屍首在哪裡,即使說出來也必定沒人信。

月亮偏西了,夜色水一般的沉靜。北花園大寺正房裡仍然燈火通明,隱隱約約有人在燈下說事情。仔細聽有六個人的呼吸,對話是兩個人的聲音,說的都是日語。

“食事の時間はよい機會だ,人が多いうちに彼を殺すべきだ。(吃飯時候是個好機會,應該趁人多幹掉他)”一個略微沙啞的聲音,語氣裡顯得有些埋怨和淡淡的不甘。

“え?そんなに簡単じゃない,そこははなはだ小さくて発揮できない。(呃?沒那麼簡單,房間太小施展不開)”另一個聲音溫和些,但說話時中氣十足。

“この人がいる以上,重慶側は私たちのことを知っているかどうか?もっと多くの人がまわりに潛伏しているかどうか?(既然有這個人在,那麼重慶方面會不會知道我們的事情?會不會有更多人潛伏在周圍)”

“私もそう思います,だから簡単にはやれない,うまくやれないと大きな仕事に支障をきたす,今はもう途中で,もっと気をつける必要がある。(我也這樣想,所以不能輕易動手,辦不好會耽誤大事的。當初避開濟寧裝貨就是擔心出意外,如今已經在途中,需要更加小心)”

“じゃあ、どうすんの?(那麼怎麼辦?)”

“いくつか変える必要がある。は人を派遣して知らせなさい,2日後に船が到著すると,船は主な河道に停泊した。日が暮れてからは井田君小野くんとエリート部隊を率いて,あの人とボートを乗せて送ります。私は前もって張の店を予約して居酒屋に泊めた,あなたがそこに意外に私は彼に対処することを擔當します。(有必要做一些改變。派人去通知,兩天後船到達就停在主河道,天黑以後你帶著井田君、小野君以及精英部隊,會同那個人押著小船送過去。我提前約姓張的到酒館,一旦你那邊有意外我可以對付他)”

“ああ、これは安全に。馬會長はどうする?彼と船は使わないの?(哦,這樣是會安全些。馬會長怎麼辦?不用他跟船嗎)”

“いいえ、この愚か者はもともと飾り物です。その時彼に何人かの大芝居を見させる,目標を引き付ける。(不用,這個蠢貨本來就是裝飾物。到時候讓他帶幾個人看大戲,吸引目標)”停了一會兒,這人又說,“この數日町の人が増えるだろう,あなたの人には事を起こさないように言いつけて。では、散りましょう。(這幾天城裡的人會增加,吩咐你的人不要惹事。就這樣,散吧。)”

“はい、行きました。早くお休みなさい。(是的,我們去了。您早點休息)”

隨著人影閃動,門開啟一扇,從裡邊出來五個軍官,為首的正是木村宏一。都出來後有人轉身隨手帶上門,走向旁邊的院子。兩三分鐘後屋裡的燈熄滅了,院子裡剩下黑越越寂夜和微黃的月光。

又過了十幾分鍾,西側耳房南端屋脊後面站起兩個黑影。幾個起落跳出北花園大寺的院牆,遠遠地避開了守衛,快速掠向西方,驚鴻一般畫弧線躍上高高的城牆。邊走邊低聲說話,進城後三轉兩轉進入衛倉街後面的院子,走入南側房子點亮了蠟燭。前面的黑衣人扯掉頭上的黑布擱在桌子上,露出一張冷峻美麗的臉,是戴琳。後面穿深藍色中山裝的人也摘掉臉上的黑布,是張名遠。

“他們真沒說在什麼地方裝船嗎?”

“不信我你可以返回去問老傢伙呀?”

“呵呵呵,當然信你,咱們才是一夥的。”

“誰跟你一夥?是你硬黏過來。”

“好吧好吧,是我硬黏的。哎,你說他們要運走什麼?彈藥?藥材?或者搜刮來的錢財?”張名遠聽不懂日語,就算聽清楚是渡邊靜一和木村宏川談話也沒用。他笑著倒兩杯涼茶,一杯遞向戴琳。

“你還挺不客氣的,這可是我房間。”戴琳沒有伸手接,而是端起來另一隻杯子輕輕的喝兩口,“他們在各地搜刮的錢財少嗎?會請老傢伙專程從上海過來接應?”

“那倒也是,難道是化學武器?附近好像沒有化工廠啊?”

“你很瞭解鬼子?還是對聊城很熟悉?”

“要不然——”

“你可不要亂打主意,誤了我事跟你沒完。”

“呵呵,不會的。如果是兩天後,剛好是三月十八夜裡。你有什麼打算?”

“這你別管了,沒聽老傢伙說要約你喝酒嗎?你被盯上了,還是想想怎麼對付他吧。”

“可是——你一個人怎麼幹的過木村的精英部隊?應該找人幫幫你。”

“難道這地界你還——你不會打算讓孫志翔算一份吧?那種人地方上呆久了恐怕靠不住。”

“除孫志翔以外,暗地裡還有撥人。”

“哦?你指的是游擊隊?你確定靠得住?”

“我覺得問題不大,只要能阻止日本人壯大就可以。要麼,咱們再研究一下地圖?明天再實地看看地形去,估摸出他們會把大船停到哪。”

“少在我面前打你的小九九,趕緊走。我要換衣服休息。”

“你們軍統的怎麼老把別人想的像你們那麼陰險?我只是想趁現在商量好,明天我還有別的事情。”

“誰要跟你商量?這本來就是我自己的任務。”

“沒人會和你搶功勞,我說過早點幫你完成事情,咱們好——”

“還不走?”

“好!這就走。”張名遠笑著往門口走,臨拉門的時候回頭看,“我跟他們說好了,讓老曹來通知你。”

“走你的吧!”戴琳幾步過去把他推出門外,用力關上門穿了閂。

張名遠深深地長吁一口氣,斜著縱起身子竄上門樓,三兩個起落消失在夜色裡。晚上吃飯時他注意到馬亮眼睛有點紅腫,而且整頓飯都在安分地說客氣話,顯然是受到重責了。所以散席後他找戴琳,兩人一起夜探北花園大寺。這次見面她沒有刻意的向他板臉,卻也沒說半句公事以外的話。儘管他認準的人不會輕易放棄,看到她的冷淡卻不免生出幾分惆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