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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姜俞看到簡訊後也是發了好一陣的懵,自從留下了聯絡方式之後一直和祖母有著不太頻繁的聯絡,她送的那串菩提手鍊也一直在床邊掛著。

當初聽說江林那邊研究所研製出的新藥已經開始準備上市了,心裡想著那個祖父應該能多撐一段時間,怎麼著突然就病危了呢。

姜俞茫然地撓了下腦袋,問江寧川:“他的手術不是很成功嗎?”

江寧川也說不上來是怎麼回事,手術成功是一回事,是將人從死線上拉回來了,但是往後患者所遭遇的一切變故,都不是他這個醫生能控制的。

姜俞沒聽到回答,也不氣餒,坐在那兒自顧自地說著。

說鍾家靖其實也不是那麼不好,起碼小時候大家都很忙,只有鍾家靖會每天抽出時間來給他啟蒙,雖然說他的方式對於一個小孩子來說太過苛刻。

但是最開始學到的東西都是那位教的,就連後來對醫學的感興趣,隱隱中也是受到了那個祖父的影響。

姜俞的內心有些複雜,說實話,他對鍾家靖說不上是恨,想起那個人時更多是覺得恐懼,就像手臂上懸了一根細長的竹棍,隨時都有狠狠抽下來的危險。

聽到鍾家靖病危的訊息,相比於平常人面對失去至親時的悲痛,他倒是覺得鬆了一口氣,像是這麼多年一直籠罩在自己上空的噩夢,終於要消失了。

姜俞不敢讓別人知道自己心中的情緒,特別是身邊的江寧川。

不管他向外界傳達出了怎樣的訊息,也不管別人是怎麼理解他們所謂祖孫之間的感情,他現在都要隱瞞自己內心真正的想法,不讓人看到自己的鐵石心腸。

看姜俞一臉諱莫如深的模樣,江寧川猜不準對方心裡想的是什麼,他回想了一下剛才碰巧看到的訊息,開口:“你祖母的意思,是想讓你到時候去參加葬禮?”

“嗯,”姜俞點頭,把手機點開再次看了眼那條簡訊,沒留神笑了一下,說:“鍾家這麼幾代全是獨子,小時候我連個叔叔姑姑都沒有,想讓我回去也是應該的。”

難怪當初寧願以學位作威脅也要姜俞重回鍾家了,江寧川心想,但是憑什麼呢,十幾年來他們對這個唯一的孫子不聞不問,直到病入膏肓了才想起還有這麼個被遺棄的親人,因為想著自己時日無多,才想著用惡毒的法子把人搶回去。

江寧川心中升起一陣嫌惡,但是這種情緒並沒持續多久,鍾家靖之於他來說並沒有那麼的無惡不赦,勉強算得上是個願意提攜自己的前輩。

但是訊息既然是姜俞的祖母發過來的,那就表示事情的本質與鍾家靖並沒有多大關係,這是一位祖母的請求,且看上去姜俞內心也有些鬆動。

江寧川伸手捏了一下姜俞的脖子,溫柔地提建議:“如果你也覺得自己應該回去的話,那就回去看看。”

姜俞愣了一下,隨後晃了晃腦袋,“我不知道,去看看對我來說沒什麼大不了的,他們是許久未見的稍有嫌隙的親人,但是對於媽媽來說意義不一樣,媽媽恨他們,她恨鍾家所有人。”

還是十幾年前,姜俞剛從醫院出來的那天晚上,平日裡忙得不見人影的媽媽抱著自己放聲痛哭,小時候的姜俞還不能明白大人的情緒,他只是覺得腦袋上的傷口很疼,他不明白不怎麼說話的爸爸為什麼會將自己平時用盡全力都搬不動的椅子砸過來。

他連著做了好幾天的噩夢,就算後來和媽媽一起搬進阿姨家,噩夢還是一直在繼續。

之後再沒有聽說過和爸爸有關的事情,所有人都不讓他再提起那個人,他記得有一次忍不住提起時,換來的是媽媽的再一次放聲痛哭,姜俞再也不敢說起自己的爸爸了,就當從來沒擁有過爸爸好了。

誰都沒辦法設身處地地去理解別人,就像姜俞說起“媽媽恨他們”的時候,江寧川理所當然地不瞭解。

他從來沒去恨過什麼人,對一個人最大的惡負面情緒或許是看不上,連討厭誰都很少。

他不瞭解什麼是恨,更不瞭解像姜宛那樣的人怎麼會擁有“恨”那樣的感情。

在江寧川眼裡,姜宛像是刀槍不入的鐵人,她沒有弱點,唯一的軟肋可能與自己相同,那就是身邊這個滿面愁容的年輕男孩。

什麼樣的人值得她去很呢?

江寧川想不明白,可人總不能一直把過去的傷痕呆在身上,不能永遠被記憶深處的負面情緒給影響。

如果能放下的話,如果能好好地和過去所有的不愉快告別,那活得不就會輕鬆一點了嗎。

但能放下、能看得清的人又怎麼會還陷在俗世,放下和看開本來就是難題,可是克服困難的帶著痛苦活一輩子,到底哪個要更艱難一點呢?

江寧川不去看姜俞,看著前方說出了自己的疑問:“如果她永遠都帶著對那家人的恨意,真的會活得輕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