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俞沒去想過這個問題,放下恨意嗎,要怎麼才能讓老媽不再提到那些人的時候就流淚,要怎麼才能讓這個話題不再是家裡的定時炸彈呢?
他是個循規蹈矩的人,一件事情如果成為禁忌的話,那麼他便會聽話地不去禁區周圍走動,即使這只是鴕鳥行為,但是隻要不把問題擺在眼前,是不是就代表問題已經不在了。
不,不是這樣的,即使可以去迴避,一個人所害怕的東西,不想面對的問題依舊存在,它駐紮在心裡,趁人不注意的時候,肆意生長。
思考了一些平時根本沒去想過的問題,姜俞此刻只覺得頭痛欲裂,要不要去參加即將到來的葬禮已經不是最重要的事情,要去試試嗎,讓媽媽放下?
真的到了決定要不要去做一件事情的時候姜俞開始變得茫然,他糾結地看向江寧川,問:“你覺得,我媽媽,是個什麼樣的人。”
“強大又溫柔,她是個很好的母親,也毫無疑問是一個很好的人。”江寧川毫不猶豫地回答,只是說著說著對姜宛的印象逐漸變得模糊,他所說的那些,是不是隻是平時姜宛願意讓別人看到的那些?
那別人看不到的,是不是就是姜俞所說的對某人懷著恨意,或者提到某事時會痛哭流涕。
江寧川這樣想著,怔道:“我們所看到的她,是不一樣的對嗎?”
姜俞沒立馬回答,過了一會兒他搖搖頭,眼中十分茫然。
“我要回去好好想一想,晚上我再來。”
江寧川沒意見,“走吧,我送你到門口。”
姜俞立馬制止他,說:“別送了,我自己下去。”
江寧川無法,只能看著對方起身,然後轉身離開。直到大門被關上後他都沒收回眼神,心裡有點失落,他現在還沒辦法以家人的身份參與到這件事情中來。
原本有那麼多想說的話,卻礙著身份只能閉口不談,只能循循善誘地,將自己想說的話用另一種方式說出口。
江寧川揉了揉眉心,覺得有一種說不上的累。
明明是可以相互扶持的家人,其中卻有著這麼複雜的情感。這時候他又不由得想起了遠在千里之外的江海——他的父親。
就因為小時候說了一句不喜歡爺爺奶奶,江海這麼多年便也不會拿著親情的名義逼江寧川和他們見面,如果江海那時候不能拋棄那種需要費盡心思維繫的親情,是否自己現在也要體會姜俞心中這種千纏萬繞的情感。
雖然那老頭兒有些時候做的事情並不是那麼讓人開心,但總而言之還是得謝謝他。
……
夜幕逐漸降臨,不像白天時的晴朗,空中烏雲遍佈,遮住了原本還算明朗的月亮,讓人莫名覺得一陣壓抑。
遠處的天空傳來雷聲的轟鳴,轟隆聲一陣接著一陣,人的身體彷彿和那種聲音遊著奇特的共鳴,江寧川覺得心跳在一瞬間加速,他皺皺眉,將屋子裡所有能遮住外面的簾子都拉上,以隔絕屋外的一切,隔絕內心所有的不安全感。
做完這些之後,江寧川又給魚缸裡僅剩的四條魚餵了食,當初的小紅和小黑還好好活著,一紅一黑極為明顯的兩條魚沒羞沒臊地在他面前接吻,他看著那孤零零的四條魚在魚缸裡暢快地遊著,已經做好了等他們全軍覆沒時就再也不養魚的打算。
看了看時間,剛好是晚上七點半,姜俞並沒有如約上樓,也沒有留下一通電話。
廚房的飯菜都已經準備好,隨著時間的推移,菜香逐漸散去,熱度也慢慢消減。
手機已經在手中,只差輕輕按下那個撥號鍵,但江寧川卻猶豫了一下,才短短兩個小時過去了,姜俞到底有沒有想明白呢。
在他猶豫的時候手機來了電話,是路主任的——
寧和來了個意外墜樓的傷員,鋼筋差三毫米就插入心臟,這個手術,全市也只有江寧川能做。
江寧川掛了電話,愣了三秒便收拾東西往醫院趕。
家門的密碼姜俞知道,飯菜冷了就冷了吧,反正熱一熱還是能吃,現在不是考慮兒女情長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