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客人說:老闆我這有一個小道訊息賣你,你看如何。
我說:喔?什麼價錢?
那人說:不值錢,天暖時這事早就得傳的沸沸揚揚。這不就是因為天冷,訊息傳播的慢。不如這樣,抵了我今日的酒錢如何?
我說:行,今日酒錢都免了。
其餘客人一聽也樂了,端起板凳湊近了坐下。
那人說:家弟在丞相府中做事,昨晚回來跟我說,趙丞相的獨子趙四公子死了!
大家齊齊倒吸一口涼氣。
那人接著說:你們猜趙四公子怎麼死的?
大家紛紛搖頭:不知道,猜不到。
那人說:嘿,他是被女人害死的,那女人好像叫豆什麼來著——
我說:豆娘?
那人說:沒錯,就是豆娘。
大家又集體吸了一口涼氣。
那人說:豆娘這女人下手狠啊,一共捅了趙四公子三刀,刀刀深不可測。聽說是一刀封喉,一刀剮心,還有一刀竟然落在命根子上。
大家捂住命根子驚呼:狠吶狠吶,真是狠吶。
我問:那豆娘呢?
那人說:嘖,被官府抓起來了。
另外一個客人說:那完蛋了,趙丞相豈能輕饒了她。你說這要死的是我們這些平明百姓官府那幫人幾年都查不出個案子,一到有錢有勢的達官貴人們出了事,那官府破案的速度可真是趕得上王屠戶宰豬的手速。
大家說:可不是嘛。
在所有人的心裡豆娘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無名無份的生下趙四的孩子是瘋,孩子死後遷怒於趙四並將其殘忍殺害也是瘋,大家都覺得豆娘是個糊塗得不能再糊塗的女人,可我卻覺得長安清醒的人不多,豆娘算其中一個。
過了兩日,那個弟弟在丞相府中做事的客人又踏著雪來喝酒。他撣去身上的雪片,坐在離火爐最近的一桌。他問我可有一壺叫做「奈何」的酒。
我說有。
他說:看來我今日又要向老闆抵酒錢了。
我說:好。
他說:豆娘死了。
店外,鵝毛大雪,漫天飛舞。就在今日午時三刻豆娘在漫天白雪裡被施以俱五刑,此刑可謂是吾國數一數二的酷刑,簡單來說就是將犯人大卸八塊。客人們說,刑場以及附近三里的雪地皆是猩紅一片,無論官府如何沖洗都無濟於事,就連新雪也覆蓋不住。後來又聽說,豆娘其實是被丞相剁掉四肢、挖出眼睛、割去舌頭,泡進翁裡做成了人彘。可人彘在吾國是嚴禁的私刑,人彘比起俱五刑殘忍之處在於將死未死,讓人僅存一口氣感受著自己四肢撕裂,五臟俱焚,受人*,備受折磨。丞相大概是想以俱五刑掩人耳目,私下養著人彘。
我特意去刑場看了,確實是三里猩紅。我想,無論是俱五刑還是人彘,這白雪裡流淌的無疑是豆娘的鮮血。
人彘的初衷大約就是要讓人生不如死。趙丞相喪子心慟,所以選擇用殘忍至極的手段令罪魁禍首痛不欲生,豆娘當初亦是如此。我想,如果豆娘還有家人,想必她的家人也會想法設法的去令趙丞相或他的家人痛苦,也許只有使痛恨的人痛苦才能緩解自己的痛苦,也有可能只會讓自己越發痛苦。
於是我問師父:如果一個人讓你非常痛苦,你該怎麼辦。
師父說:為師一定會讓此人加倍痛苦。
我問:那這樣你就會不痛苦了嗎?
師父說:不,仍舊痛苦。
我說:那既然令別人痛苦也不能緩解自己的痛苦,為什麼還要報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