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馬車一路顛簸得甚是急促,駛向我前路未知的方向,連晚間都是在連夜行走,我心中有些疑慮,但不好多問。:###.βanzhuㄚc###連趕了近3日的路程,終於回到了舅父所說的孃親故鄉――朝安。
馬車仍是沒有停頓,直接將我載到了一處頗為古樸肅穆的宅邸前。清一色的青瓦灰石牆,靜靜的矗立延展,深深的隔開了外界的繁華熱鬧,遮住了院內的幽深。只有那越過高牆,傲視著朝安東街的獸型飛簷翹角,給原本樸實簡單、沒有過多裝飾的建築,憑添了幾分巍然莊重。府邸前門共有三道,正門寬有一丈餘,兩側各蹲有一尊比成年男子還要高大威猛的麒麟石獸。左右邊門各寬五尺,以門掩著。
我抬頭望了眼正門口金輝奪目的“定國府”匾額,躊躇著不敢踏步。這就是我孃親的家?!我孃親既是有如此顯赫的身份背景,卻為何淪落到遠嫁千里、成為蘇家的小妾,受人冷落殘害?在“梨香苑”這幾年的生活成長,我已不是當初蘇府那個年幼無知、懵懂單純的小丫頭,我隱約覺得,這一切的一切,可能都和我有關。
下車後,立時有人上前來扶了我隨舅父一行從正門進去,秀娘則被一管事模樣的人從側門領去了別處休息。此時院內的門廳處,出來了一群人在迎接,來不及細想追問,只好先隨了舅父走上前去。
一名雍容華貴的婦人首先迎了上來,舅父牽著她的手,“這些日子,辛苦你了。謹年,這是宸兒。宸兒,你來見過你舅母。”
我上前見禮,恭恭敬敬的喚了一聲:“舅母。”
沒有多餘的寒暄,舅父又趕緊吩咐舅母:“速速帶她和軒兒去見爹爹。
軒兒即是哥哥沈寧軒,年方20,已是一名小將,跟著舅父在邊疆歷練。舅父沈叢雲,護國將軍,官居從二品。父子常年駐守在我大周邊界嶺水一帶,為國邦的安定和百姓的安寧忍受邊關的艱苦寂寞、思鄉之情。
我等一行人穿行過正廳內堂,去到北房的一個小院裡,院內魚遊鳥鳴,草木蒼翠,酷暑之下,也令人頓生清涼寧靜。院子的前方正中位置,就是外祖父――大周國戰神“定國將軍”的下榻之處。
舅父舅母在前,我和軒哥哥在後,急匆匆步入室內,只見一珠翠少女傾坐在床榻旁,照看著一名鬚髮灰白、躺臥的老者,自是我的外祖父了。
舅父一進門就衝上前去,握住外祖父的手:“爹爹,不孝兒子帶領孫兒們,回來看您了!”
軒哥哥也上前去,跪立在床榻下方,伸出一隻掌覆於外祖父舅父手上,“爺爺,我是軒兒,我回來看您了!”
舅母牽了我的手走過去,示意我在軒哥哥身旁一同跪下,舅父又在外祖父耳邊說道:“爹爹,絳雲的孩子,我已經找回來了。”動情處,已是聲音哽塞。
我衝榻上方的外祖父恭恭敬敬的磕了3個響頭,“不孝外孫女以宸,見過外祖父。”
外祖父的身體掙扎,原本呆滯的目光突然間像找到了目標,兩行渾濁的淚水從眼尾處掉下來,無力的抬著雙手,似是要抓住我。
我趕緊挪上前去,舅父和舅母扶外祖父斜躺了起來,方便他仔細端詳我。
我與孃親的容貌有7分相似,外祖父許是想起他那苦命早逝的女兒來了,更是老淚縱橫,伸著乾枯蒼老的雙手撫摸著我酷似孃親的臉。
“雲兒,是爹爹狠心害了你,嗷”外祖父的身體猶似燈枯之狀,情緒一激動,當下急喘不已,肋骨突起的胸脯忽上忽下的快速起伏,彷彿隨時要背過氣去。
舅母大喊:“王太醫,王太醫。”
這時,從身後閃出來一名穿醫官服飾的男子來,不慌不亂的開啟醫箱,從裡邊取出幾根銀針,迅速插到外祖父的耳穴及腕部內外關處,又名下人去廚房把熱著的藥端過來一碗。舅父幫外祖父輕撫胸膛,等他漸漸平息下來。
待湯藥取到,王太醫又緩緩的將所插入銀針一一拔出,舅母親自執湯碗,喂外祖父服藥後重新躺下閉目休息。舅父輕輕揮手,示意我們都跟他出去,只留下兩個丫鬟和王太醫,繼續在屋子裡守著。
又繞過幾道迴廊小院,來到一個類似佛堂的地方,舅父領我走了進去。
佛堂內,檀煙繚繞,菩薩慈和。菩薩的下方,立著沈家歷代祖先和逝者的靈位。其中,我娘作為後輩靜靜的躺在下側。
“孃親”我跪上前去,摩挲著娘簇新的牌位,淚水無聲的淌落。
舅父點了3柱香,插於供奉的香爐內,在我身側跪下:“孃親,兒子不孝,現在才幫您找回來妹妹。現在,妹妹她終於可以長伴在您左右了,您不必再為她日夜惦念。妹妹的孩子,我也替您帶回來了,她生的和絳雲小的時候一模一樣,我會替您和妹妹照顧好她,不會再讓她受一點的委屈。”
說完這話後,舅父又接過舅母手中遞過來的3柱香,給孃親奉上。
一番悼念完畢,舅父才對我說道:“你既已回家,如此便好了!也算是替你母親盡下孝道送你外祖父最後一程!”舅父說完,一旁的舅母和姐姐如霜已是忍不住掩面啜泣。
“宸兒聽舅父喚剛才那位大夫為太醫,既是宮裡出來的,醫術想必是十分了得,外祖父的病,難道就全無希望了嗎?”我亦是一臉沉痛,沒想到匆匆趕回的相認,竟是訣別。
舅母用絲帕拭了拭了眼角的淚水,對我說:“王太醫也道你外祖父這病是藥石無用了,派去蘇陽打聽訊息的人回來說你娘3年前就已病故,他一聽更是急火攻心,幾欲就去了,若不是念掛著想最後見一見你,只怕,只怕早就”
眾人皆是不語,心情俱是沉重無比。稍後又返回前廳,一一落座後,舅父這才逐一向我介紹他人。定國府雖是門庭顯赫,但外祖父治家森嚴,從外祖父到舅父,皆只有正妻,並無妾侍,家中人口亦十分簡單。外祖父只有一子一女,我母親流離早逝,舅父常年駐守邊防,寧軒哥哥近年漸習軍務,跟去了舅父身邊歷練,此番才一同返家。舅母是本朝尚書大人沈清之幼女,雖是四十如許,又生育了兩個孩子,但體態容貌依然保養得有如三十開外的少婦,窈窕端儀。外祖父房中所見的那名珠翠少女,是舅父舅母的掌上明珠――如霜。如霜大我兩歲,是我的姐姐。只見她柳眉如煙,睛若秋波,櫻唇一點含嗔帶笑。我待向她行禮,她已伸手將我扶住:“平日裡常聽孃親提起姑母,莫不是月貌花容,儀態萬方,總訓斥我沒學到一分半點,引我神往,今番見到了妹妹,當知所言非虛了。”
她本就活潑可愛,話又說得俏皮,若在平時聽起來讓人不覺好笑,只是因為外祖父的病情和親人離逝的陰影此時縈縈環繞在眾人的心頭,大家都只作微微一笑,卻不回應,她頗有些汕然。我勉力一笑,但心中悽然、疑慮,更加上連日來的奔波勞碌,是十分疲累,想來舅父和寧軒哥哥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