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棺木停當後,我等女眷方下馬車,移步獻臺下方,與男眷們低頭分別跪於兩側,中間留一半丈寬通道。\/\/\/bΑnzhuyc(去掉美元符號\/\/\/跪候了約大半個時辰,即有大小太監魚貫而入,抬上許多牛羊等祭拜物品,等擺放妥當後,方見一明黃色身影浩浩蕩蕩的帶領著一眾人等緩緩行入,依仗威嚴煊赫,想是宣帝無異。早已有那一旁候著的小太監遞上香去,待煜帝立拜後,接過去插入銅鼎內。立時又有小太監持祭文,朗朗讀於臺上,無非就是些讚美外祖父抵禦外敵、驍勇善戰、忠君愛國之說。誦讀完畢後,又焚燒於鼎內。宣帝祭奠後,隨行的文武百官少不了得哀嚎泣訴一番,以示對國失棟樑的哀痛以及對我大周朝宣帝的忠心擁隨。如此又跪候了許久,日頭漸往西斜,曬得人頭眼昏花,更兼一早上顧著出殯未曾好好用膳,只覺是飢渴酷熱,膝軟難捱。悄悄瞥了一眼身側的如霜姐姐,原本粉白的小臉此刻紅撲撲的淌著汗,眉眼顰蹙,莫不是如此。好不容易等宣帝哀悼結束,又領著一群人浩浩蕩蕩的離去,我等家眷方逐一上前去行了跪祀之禮。
幾日後,前來為外祖父送喪的親朋陸續離去,宮中又下來諭旨,仁義定國侯世代承襲,舅父襲侯後可留守京城,哥哥沈寧軒也不必再返邊疆,晉升為宮廷侍衛長,替外祖父守喪滿七七四十九日後,即可進宮上任。
舅母自然是喜不勝收,外祖父雖然故去,但皇上給沈氏一族的榮耀,似乎是有增無減,加之不用再駐守邊疆,忍受分離之苦,無論從哪點來看,人人都津津樂贊。如果不是因為外祖父的喪事,此等喜報,幾乎值得鳴鞭張燈賀慶。雖然內外都張掛著白紗黑幔,但哀痛之情,仍因此而淡去了不少。
定國府因為舅父的留駐,比以往熱鬧了不少,府中終日有訪客,或是來哀悼外祖父的,或是來找舅父議事或者拜會的,或是來找舅母喝茶邀約的,連帶著如霜姐姐和我,也偶爾能收到些閨閣聚會的帖子。舅父舅母從不曾隱瞞我的存在,甚至鼓勵我等喪期結束後,可以嘗試著跟隨如霜姐姐,去參加些京城小姐們的活動。我淺淺一笑,京城的小姐們若是知道我曾生活於青樓,會不會都對我避之唯恐不及呢?卻不知暮雪巧慧姐妹現在如何,舅父應承的替她們贖身之事,是否有安排妥當?舅父回京後一直都忙著處理外祖父的喪事,不曾有機會也不好有機會向他詢問此事。
這日終等得外祖父喪期結束,儘管還要繼續為外祖父守孝一年,但府中的日常事宜,已恢復與往日無異。我心中一直掛念著暮雪巧慧姐妹,等得舅父在書房與家中管事沈叔議完事,有片刻的空閒,趕緊敲了門進去,詢問他之前應允我的事情。
舅父劍眉微擰,耐心的聽我把話說完:“宸兒,舅父答應了你的事情,就會做到。你既然回到了定國府,選擇做沈家的二小姐,就不能再懷念以前的人和事,那些不愉快的經歷,舅父希望你都通通忘掉。你要牢牢記住,你只有兩個身份,以前的蘇府四小姐,現在的定國府二小姐。”
他的眼睛如寒光冰罩般牢牢的盯著我,言語裡透著不容我爭辯抗議的嚴厲。我默然不語,我也想出生就是蘇府讓人疼愛的四小姐,定國府受人尊仰的二小姐,可是,我有過選擇的餘地嗎?青樓的3年的確帶給我抹不去的汙垢,但也抹不去曾有的溫暖和真情。我一走了之,走之前甚至沒來得及和她們道別,以舅父的態度,肯定不可能將我的訊息告知她們,或許如他所言,我與她們今生,都不復相見,可我怎能對她們不問不聞,將往日的恩情當成陌路?
舅父或許覺察到了剛才的語氣太過嚴厲,輕咳一聲,頓了頓,對我又說道:“宸兒,你不要怪舅父心狠,舅父也是為了你打算,你在渭州的經歷,愈少人知道對你愈好,否則,你將來要是過得有何不好,舅父怎向你死去的母親交代。”
我明白他言下所指,在這京城富貴之地,越是侯門大院,就越是講究出身門第,舅父是擔心將來想給我指一門親事的時候,怕我曾經青樓雛兒的身份遭人話柄嫌棄。但他可知,世間的男子,若都像我那薄情寡義的爹和梨香苑裡迷醉煙花的歡客,我寧願孓然一身。
當下衝他一跪:“舅父,我知道是宸兒不懂事給您添麻煩了。宸兒歷劫三載,全賴暮雪姐姐和巧慧姐妹扶持相護,捨己而救我於危難。若不是她們,想必宸兒現在也已無顏面回來見各位列祖列宗了。她們對宸兒的大恩大德,宸兒此生都不敢相忘,只希望能儘量的去償還這份以命相護的恩情。宸兒知道舅父替她們贖身出來,已經是對宸兒最大的疼愛,可是,宸兒以後有舅父依靠,但她們還望舅父憐憫,予以照顧。”
舅父趕緊扶起我,“傻孩子,有什麼話起來好好說。你和你娘當年的性子,一樣的單純倔強。舅父是擔心你重蹈你孃的覆轍,錯信他人卻終被人所害啊。”
提到孃親,我心底不由微微一痛,那個當年置孃親於危難的男人,究竟是誰?娘拼死維護,到底也沒肯透露任何有關他的訊息,連我這個親生女兒,也未曾知曉半點。他當年既然與孃親做下此事,難道就一點都不知曉我的存在嗎?
舅父看到我眼圈微紅,想必是刺痛了心事,當下又對我溫語:“舅父也明白你與那3人情誼非常,自是不忍棄她們於不顧。所以你放心,舅父肯定會安排好她們的去處不讓你欠這一份情。你就安安心心的在府裡生活,你外祖父雖然去了,但還有舅父在,你也不要太傷心難過了。這段時間裡裡外外的事情多,沒好好照顧你,你住得可還習慣,有沒有受什麼委屈?舅父看你好像是清減了些。”
此話說得我甚是慚愧,對於外祖父的仙逝,誠然我有些難過,但畢竟相逢短暫,還未覺有難割難捨的傷痛。只是入府這些時日,觀主僕上下,無不是恭禮謙和,唯恐自己疏漏了叫人恥笑去,失了孃親的顏面,因此一言一行,無不謹小慎微。晚間臥於孃親閨閣時曾經居住過的屋子,又時常憶及孃親之所託非人和我的未解身世,孰能入眠?竟不覺消瘦了去,在旁人看來,皆以為我哀思所致,卻落了個至孝至淳的美名,自然是不能辯解的,只露得一絲苦笑。
“舅父言重,宸兒惶恐,您和舅母對我關愛,軒哥哥和如霜姐姐也待我極好,宸兒感激還來不及,哪裡還能有什麼委屈呢?”我微微向前傾身,對舅父行了個謝禮。
舅父趕緊上前來扶起我:“都自家人,照顧你是應該的,以後可不許對舅父行這些虛禮。”
舅母讓秀娘過來西院繼續服侍我,儘管我已經漸漸適應了在定國府的生活,素玥又聰敏乖覺,時常提點我,倒也盡心盡力,但秀孃的回來,依然讓我內心安定了不少,畢竟她從小看顧著我長大,又與我一同患難,這一份親厚,不是旁人可以比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