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鑾殿的冰鑑霧氣尚未散盡,朱允炆已撩開杏黃蟒袍跪坐在青玉案前。
少年太孫指尖觸到松煙墨錠時,殿角銅漏恰好漏下三粒水銀珠,映得他眉間那點硃砂痣愈發鮮紅似血。
"徐姐姐的策論,合該用武英殿藏墨。"朱允炆將袖中素絹鋪展,腕間九翟冠金釧撞在端硯上,驚得朱標手中茶盞潑出半盞君山銀針。
太子喉間嗆著茶沫咳嗽,赭黃常服前襟洇開的水痕竟隱隱顯出遼東輿圖紋路。
朱元璋的龍泉劍不知何時已橫在御案,劍穗明珠滾過《女醫雜言》虛影時,忽有松煙墨香破開冰鑑殘存的寒氣。
"用這個。"老皇帝拋來的墨錠裹著玄色龍紋錦,砸在青玉案上竟發出編鐘般的嗡鳴。
徐妙雲鬢邊金鳳銜著的東珠突然轉向,珠光正映著墨錠側面"洪武八年敕造"的陰文。
宣紙鋪開的剎那,遼東衛所報更的梆子聲穿透殿宇。
徐妙雲紫毫點墨時,貞和公主腕間銀鈴忽作清越聲響,月華裙裾散開的墨蓮竟順著冰鑑水痕遊至案前。
朱允炆研磨的指節泛起青白,松煙墨暈開的霧氣裡,隱約可見北平城頭的旌旗獵獵。
"婦人操戈,當以連環弩機藏於灶臺。"徐妙雲運筆如刀,狼毫掃過處墨跡竟沁出鐵鏽腥氣。
劉伯溫的鶴氅無風自動,老臣枯瘦手指劃過"甕城埋雷"四字時,青銅冰鑑突然映出漫天火鴉——那是三萬元軍鐵騎在爆燃的桐油中化作焦骨的幻影。
金宗瑞的圓領袍已被冷汗浸透。
當他瞥見策論邊注"高麗活字術可鑄火銃膛線"的小楷時,腰間鎏金嵌寶的《訓民正音》佩飾突然裂開細紋。
朝鮮使臣的瞳孔裡,徐妙雲素銀絞絲鐲折射的寒光,正照見他袖中暗藏的《農政全書》盜印殘頁。
"此策可活三萬蒼生。"劉伯溫叩響白玉笏板時,奉天殿藻井突然落下積年的香灰。
紛紛揚揚的灰燼中,朱元璋劍柄鑲嵌的遼東黑曜石驟放異彩,將徐妙雲眉心血痣映得宛如沙場殘陽。
老皇帝拾起滾落丹墀的劍穗明珠,珠內忽現燕山隘口風雪漫卷之象。
殿外北風裹著碎雪捲入,將徐妙雲未乾的墨跡吹起漣漪。
朱允炆慌忙以袖遮擋,卻見宣紙上"婦孺皆可守城"六字竟化作血色,順著青玉案紋路滲入金磚縫隙。
少年太孫抬頭欲言,正撞見貞和公主襦裙上的墨蓮不知何時已蔓延至御座,纏住了朱元璋的蟠龍靴。
金宗瑞踉蹌後退時,腰間《訓民正音》佩飾徹底碎裂。
八瓣蓮紋的玉片墜地瞬間,徐妙雲擱筆的紫毫突然指向他咽喉:"大人可知《洪武寶訓》在漢城刊印時,活字用的是咸鏡道鐵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