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既然如此,那他又為何要登上感靈塔,以至墜亡?”垂鈴好像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似的,伸出纖纖素手掩住了紅唇。那雙白玉一般的柔荑半掩在紅色的袖中,白得有些刺目。
“這……”空淨一時無話,他轉了轉眼珠,忽然低笑道:“師兄死前究竟發生了何事,小僧不得而知。可空性師兄一向性子敦厚,從不輕易與人生怨,他此番不顧一切登塔,誰知道是不是無意中碰見了什麼齷齪事,想要及時制止……誰知道卻命喪於此!”
空淨這段似是而非的論調,卻總能讓人浮想聯遍。一旦隨著他話裡的矛頭細想,不難發現空淨所說雖沒有直接證據,卻句句指向垂鈴。一定是空性大師見到垂鈴在行不軌之事從而被滅的口。
沒有證據證明垂鈴做了什麼,同樣也沒有證據證明她沒做什麼。可人心總是難測的,有些深埋在心中的陰暗揣測,只要被人勾起,就很容易被無限放大。
可垂鈴能做什麼讓空性這樣好性子的出家人也會難以容忍呢?不少沙門都在偷偷撇住持師父的臉色,因為他們第一時間都只想到一個名字,就是微塵。
垂鈴冷笑一聲:“是啊,空性大師性子軟,沒什麼主見,最是容易被某些小人利用。比如他親近的師兄弟們,若是有位親愛的師弟告訴他,感靈塔中藏有秘寶法器,這秘寶若是被塔中妖女所得,必將為禍蒼生。空性師父被那別有居心的人哄騙,說是從塔中拿出秘寶好生收藏便能一勞永逸。於是我們可憐的空性大師便夙夜前來,為的就是確認塔中是否真的有那秘寶,如果有便將東西取出,然後交給他親愛的師弟,他的師弟答應過他,一定會把秘寶交給住持大師。”
垂鈴明亮的眼眸轉向空淨:“空淨師父,你覺得我這般猜測對不對啊?”
“你這分明是胡亂猜測!”空淨朝她吼道,一滴汗珠從他額上滾落。
“哦?我說的話就是胡亂猜測,可大師說的話就言之鑿鑿,佛門說的眾生平等,面對不同的人就有不同的解法,真是令我這久居於佛門中的精魅汗顏呢。“
空淨眼中寒光四射:“可空性師兄確實是墜塔而亡的!這點不容置喙!”
“嗯,的確,說到底空性大師為何墜亡,我想住持師父此時應該很明白了吧?”垂鈴轉頭看向住持,明亮的眼睛微垂,不再顯得那麼咄咄逼人。
眾人沒想到垂鈴會對住持說這麼一句話,紛紛看向住持。只見他眸中隱含悲痛之色,雙手合十唸了句佛號:“阿彌陀佛,空淨,把空性的屍身收了吧。”
“師父!”空淨一臉的陰鬱,他冷笑道:“到這個時候您還在包庇這個妖女!弟子知道,包庇她其實就是包庇微塵,在師父心中,微塵永遠是最重要的。”
“啪”一聲脆響,竟是垂鈴搖搖地打了空淨一個耳光。她還站在原地,沒人看清她是如何動作的,但眾人都十分肯定,這一掌必定是出自垂鈴之手。
她眼中的陰狠之色讓人直打哆嗦:“你這般汙穢之人,不配提到微塵的名字!”
空淨捂著臉,顯得被氣得狠了:“這是被我說中了,惱羞成怒了吧!你與微塵不乾不淨,敗壞佛門清譽,如今還殘殺我師兄,此等妖孽人人得而誅之!”話音一落,空淨就將身前的幾個沙彌朝前一推,意思十分明顯。
那幾個沙門一向都聽空淨的話,當下便舉起長棍朝垂鈴攻去。
垂鈴身法伶俐,只擋不攻,幾個沙門不僅沒有傷到她,還總是打到自己人。原本沒有參與的沙門見自己的師兄弟受難,便也衝上去圍攻垂鈴,原本寂靜的佛寺瞬間亂做一團。
“快,快去守住微塵,別讓他出來!”住持吩咐著身邊的小沙彌,他此刻最擔心的莫過於微塵聽到動靜忍不住出來,十年修行就毀於一旦了。
“師父,來不及了。”空淨看著住持,露出幾分殘忍的笑意,“弟子已派人通知微塵師弟,師父你說,我那心地善良的師弟還要多久便會出現在我們面前?十年未見,我可真有些想他了。”
住持看著空淨,彷彿到此刻才真正認識他的弟子,胸腹中一團濁氣難以抒發,只覺得眼前一黑,若不是身邊的沙彌及時扶住他,只怕會直接栽在地上。
“空淨!”垂鈴怒喊一聲,圍在她身邊的幾個和尚像水花外濺般,被她的勁風掃到地上,紛紛哀嚎出聲。
她的紅衣炸開,像鬼魅一樣漂移到空淨眼前。空淨下意識抬手去擋,膝蓋卻被金鈴擊中,直接半跪在地上。垂鈴朝他背心一踢,空淨整個人就被她踩在腳下。
“空淨,我念你是微塵的師兄,幾次維護,想不到你竟如此不知道好歹。你做的那點破事騙得了別人可騙不了我!明明是你讒言哄騙空性來塔中盜取秘寶,好讓那秘寶為你所用,卻不想感靈塔中的幻境如此兇險,空性在極端恐懼中竟然墜樓了。你師兄為了滿足你的私慾命喪於此,你對著他的屍體卻生出滿腦袋的毒計!”
垂鈴邊笑邊說,尖利的聲音好似能刺穿暗夜:“空性之死你無法交代,便想著把這事安在我頭上,想著最好能讓住持師父動用法力將我擒了,住持雖然法力高深,但身體卻已如風中之燭,此番大動作必將耗損他最後的法力。你在微塵即將出關的這個時候發難,讓住持師父最終無力為微塵灌頂,而微塵見到此番景象,再由你添油加醋一番亂說,必定恨我入骨,再不會與你爭奪這住持之位。這一箭三雕,既讓你除去心頭刺,得到秘寶,還能讓你坐上住持之位。你僅在頃刻間就想出如此‘妙計’,想必你心裡還在忙不迭的感激你師兄空性這一死呢吧?”
垂鈴此言一出,原本喧鬧的林間忽然寂靜無聲,只能聽見僧人手中的火把在燃燒中“噼啪”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