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我媽這件事,我真是又氣又心疼。
來到醫院的時候,我剛好看到我媽和醫生起了點小爭執。也沒有吵起來,就是各執一詞僵持不下。
那個穿著白大褂的中年人,特別言辭懇切地讓我媽繼續住院觀察。
但我媽就說不行:“這病也看了,藥也拿了,還住院觀察浪費那錢幹什麼?”
我媽還穿著一身幹活的麻布衣裳,上面都是水泥灰,還有縫補的痕跡。才四十三歲,卻已經有了斑白的鬢角和滄桑的皺紋。
站在那裡,有種農村婦女特有的執拗,和周邊人的人格格不入。
我勸說我媽住院觀察一下,她也死活不答應:“我們家還欠著你老師八千啊,怎麼能再花這錢?”
我壓根就拗不過她,加上醫生也嘆了口氣,說不勉強了,只能帶著她離開了醫院。
回到家裡,我還忍不住埋怨了我媽兩句:“媽,你都這麼大歲數了,本來身上就有病,還去工地幹什麼活?”
我媽正在用熱水洗臉,聽到這話愣了一下,隨後特別苦澀地笑了:“你也嫌媽老了沒用,只會給你添麻煩?”
我心裡一酸,立馬搖頭說不是這樣的。
我媽沒說什麼,只是默默地洗了把臉,將熱氣騰騰的毛巾搭在了盛放洗臉盆的木架上。
短暫的沉默後,我媽說給我做飯吃。
就在這個時候,她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我媽說了聲包工頭的電話,然後就接了起來,特別客客氣氣地說:“對不起啊李哥,今天給你添麻煩了,我明天還來幹活行嗎?”
我聽到這裡就忍不住了,都成這樣了還逞什麼能?
我準備告訴那個包工頭,說我媽明天不去了,乾脆就一把搶過了電話放在耳邊。
頓時,我就聽到電話那邊男人罵罵咧咧的聲音:“草,你有病啊?”
“早說你身體不行,我煞筆了才讓你來幹活!”
“你愛死哪都不管我關事,別死在我工地就行,太特麼晦氣。還想明天再來,來個錘子啊?”
我聽得火冒三丈,也不管我媽上來想拿回手機,直接就衝電話那頭吼道:“你踏馬會不會說人話?”
“就是你跪下來求我媽,她明天也不會來工地了。”
“沒人性的雜種,老子祝你早點死在工地上!”
我媽急眼了,一個勁喊我別說了我也聽不進去。
那個包工頭也是被我氣得不輕,罵我哪裡跑出來的野種。
還說今天本來該發我媽一半工資的,現在一根毛都沒有,然後就直接結束通話電話。
我感覺心裡不爽慘了,將手機還給我媽了都還在生悶氣。
我媽接過手機,張了張嘴,還是問道:“包工頭說什麼了?”
“他讓你明天別去了,今天干那半天也不給你結賬。”我悶悶不樂地回道。
我媽嘆了口氣,坐在我旁邊。
她看著自己膠鞋開裂的地方,輕聲開口道:“老了。”
不知道為什麼,特別簡單的兩個字就讓我鼻子一酸,心裡堵得慌。
我問我媽,家裡也不是沒有其他鞋子了,為什麼還要穿這雙爛膠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