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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夜照九州明 五十二:匯聚的腳步

朗國的戰艦漸漸遠離,慢慢消失在海面夜色中,港口上的沉寂也漸漸消散。

巨大的齒輪絞動著粗壯的鎖鏈,帶著沉悶的響聲將港口閘門重新拉起,配合另外兩道疏水閘門的關閉,萬噸海水再度鋪滿了乾涸的海床,也讓港外等候的百丈商船可以重新駛入。

船在碼頭進進出出,市舶司也繼續開始了查驗貨物的工作,一切似乎恢復如舊,但唯有港口望樓上兩門曾在戰場上繳獲的定國神威大炮,黝黑的炮口仍舊對準著海面,警惕著隨時可能捲土重來的威脅。

昭國海軍孱弱,以至朗國艦隊四下騷擾,難以招架。而路上步軍,則多被調至唐臺前線與定國對峙,是以潮門一帶南方城鎮,皆無官兵長久鎮守。此種情況,對付外敵最大的倚仗,除了衙門和市舶司自己,就只剩下那兩門重炮。

徐易呈在後面不引人注意的地方,吃著市舶司發下來的飯,因為耽擱了許久,飯已經涼透了。徐易呈三兩口將下發的麵餅吞到了肚子裡,小心將剩下一口未動的菜用荷葉包好準備帶回去。在旁邊的杯子裡灌了一大杯涼水,感覺肚子才撐飽了一些。

這時有另外一個小吏跑過來向他稟報:“新來的一批群島的商人,說因為耽擱了太久有所損失,想請求減免一部分入口稅,你看……”

徐易呈還沒說話,就聽鄭嶺的聲音傳來:“告訴他們,一個子也不能讓,足額繳納稅金!”

鄭嶺瞪著他的獨眼走過來,他是市舶使,大小事務都聽他調遣,那小吏於是回去照辦。

見徐易呈沒有異議,鄭嶺說:“你是覺得這對於那些承受了損失的商戶未免殘酷了?”

徐易呈還沒有回答,鄭嶺已經擺手說:“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是個好人,但官府之道重要的不是‘仁慈’,而是‘規矩’。少了規矩,就算好心,也會辦壞事。”

“就像是我是官、是吃中央皇糧的;你是吏,是拿地方俸祿的,我和你沒有上下級提拔之權,這在很多時候都不方便。但要是整個市舶司都是我提拔出來的,那才是植黨自私,為官家不容。而倘若我因為一時之仁,可憐那些商戶讓你放縱他們一次,這才是破壞了規矩,就難免會被人趁機攻訐,說我是趁機收買人心。到時候不僅是我,連你們也會被牽連。”

“你兒子即將參加童試,一旦位極人臣,那就是飛黃騰達,但你卻不太懂這些道理,所以我願意告訴你,可以讓你們都少走一些彎路。”

“鄭大人本是茫山學派高徒,學富五車,願意提點下官,自然感激不盡。”徐易呈對鄭嶺說。

鄭嶺滿意點頭,回到自己的房間去辦公。

隨後,徐易呈又看到欒溫在整理著一大堆的文卷,忙得不可開交。

“這些都是什麼事?”徐易呈湊過去檢視,發現是潮門港口要再度擴建的一些批示。

“潮門港上次修繕的時候,不是出過基底垮塌導致海水倒灌淹沒了海岸邊房屋的事情嗎,這次上頭批示不容再出差錯。畢竟這次擴建的附近,緊挨著‘先英碑’,不能讓碑文遭到損毀。”欒溫說。

徐易呈自然明白其中的重要,當年第一批先人移民到了這裡,靠著和惡劣海況搏鬥,才建立了最初潮門港的根基,後人收斂了當初先人的屍骸在一處,在屍骨掩埋的地方立了一塊“先英碑”以作為紀念,重要性自然不言而喻。

徐易呈飛快處理完手頭的文卷,趕緊又拿著今日整理的進港貨物名單去給鄭嶺最後核驗。徐易呈望著對方的背影,想起了一件事。

近日來港口走私的事鬧得沸沸揚揚,但每次去查,每次核驗的名單都無一紕漏。

若說子虛烏有,最後發現的違禁商品卻又做不得假,真是怪哉。

可倘若是貨物的核驗名單從一開始就出錯了呢?

而最後能核驗拍板的人,也只有鄭嶺……

船行流水聲不絕於耳,徐易呈側目而看,是有一批嶄新的貨船從港口中向外駛出,船槳攪起星空下的海面,漣漪波光粼粼。

……

黑夜朦朧中,隱約可以聞到春天木蘭花的香氣。

過幾天就是春分時節,到時候,木蘭花會開得最為嬌豔。

走廊裡,看得一切都隱隱約約,木質的地面踏在上面有輕微的響聲,在夜色寂靜中也十分悅耳。

一切迷迷糊糊,似真似假,但邱少鵠對於自己要做的事情,並不懷疑。

我要去哪?

啊,對,就是這條路,沿著這裡走就對了。

轉過拐角,就有一道門,這裡是記得的。門有點緊,難以推開,但稍稍用力,就走了進去。

房間裡什麼聲音也沒有,這裡住著的人應該還在睡覺吧?

對了,我是為了什麼來的來著?

什麼也記不清了,但隱約好像還能想起。

帶著這種若有若無的感覺,邱少鵠的視角走到了床邊,印象裡就在這裡。

然後在床頭上,他看到了自己躺在那裡……

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