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
悶雷帶來遠處烏雲的迫近,如巨人的腳步,顫動著整個山頂。
夜色的蒼顯山上,一席黑色大氅的邱少鵠如暗夜之影般,與黑暗幾乎完全融為了一體。長衣的下襬在夜風中微微搖曳,帶不起任何風聲。
只有他手上的千里鏡的鏡片裡,還反射著雙目黃褐色的光芒,在遙遙注視著遠處嶺川宗的所在。
漫山白幡,如亡靈安息之地,一座座宏偉的建築,此時也變得如陰森墓碑一般,與前幾日別無二致。
機關箱背在身後,他輕輕在側面一碰,一把雁翎刀的刀柄從下面彈出,他反手拔出,同時從機關箱的另一側摸出了自制的長臂弩,單手朝著嶺川宗的地方遙遙瞄準,箭頭在弩上反射著銀色的光。
望山瞄準,扳機扣動,弩箭帶著一抹銀色飛出,箭桿後連著一根長長的鋼線。“咔”得一下,箭頭牢牢射入山的對面建築上,用長線建構起一座跨越彼方的長橋。
經歷了長期的準備,如今信物也拿到手,邱少鵠決心徹底去嶺川宗一探究竟。
在這之前,他已經用奇門遁甲的十二宮之法,對此行進行了預判。結果屬“絕宮”,絕為受氣,屬萬物初始,必然有所收穫。
身後的機關箱彈出一個鉤子固定在了繩索上,如同一個纜車滑索般,沿著鋼絲飛速向著山的對面。氣流的卷席,吹開了邱少鵠狼皮大氅的衣襟,露出了裡面穿著的用文鰩魚的硬鱗製成的鎧甲。
還沒抵達對面,半空中的邱少鵠就感覺到一陣陰風吹來,黑暗的空中,隱約多出了一點黑霧般的東西,在半空中經久不散。一種擾人心神的感覺,分不清到底是聽到了嘈雜的聲音、還是聞到了迷亂的氣味,只感覺周身旁邊,曠闊山澗之間,似乎變得格外閉塞,彷彿團團包圍了無數魅影,將一切圍得密不透風。
邱少鵠的身上,散發出一股霧靄般的微光,光華籠罩他的周身,種種令人心悸的感覺才褪去,讓人稍稍心安。邱少鵠稍稍鬆了口氣,他這次將那星圖殘篇從羅盤裡拿出貼身帶在了身邊,預感以它的力量應該會發揮什麼作用,果然一開始就幫了自己。
此時鋼絲已經到了盡頭,邱少鵠翻身躍下,帶著機關箱如貓一般落地無聲,又飛快閃身躲到了另一處立柱旁。柱子正中就是嶺川宗的大門,上面兩個牌子的字跡仍歷歷在目,左邊的是“上善若水”,右邊的是“壁立千仞”。
只是就在字跡旁,黑色的汙漬也在不斷蠕動著,猜不出那上面又攀附了多少黑色的符蟲。
邱少鵠從身邊掏出了那個小包裹,開啟後那枚嬰兒心出現在了眼前,血紅的顏色,依舊在跳動。
邱少鵠微微皺眉,他本以為這個信物在來到這裡後會有一些變化,哪知仍舊毫無動靜。
或許它的使用的時機,還不是現在?
邱少鵠疑惑之中,試探性地朝著更內側的位置走去。
嶺川宗沿山而建,山中小路已經頗有念頭,青石鋪就的磚梯上,已經長滿了綠色的青苔。還有的地方被磨平,出現了一個個坑洞,一側的山崖上,一滴滴水順著石壁滴落到這個位置,匯聚成了一汪汪清水。
幾乎可以想象,在往日,會有多少嶺川宗的子弟,在清晨沿著階梯向上,走入最上方的大殿中做早課,誦讀經文的聲音,響徹整個山谷中。
而眼下,除了那些陰森白幡,就只剩下呼嘯風聲,還在詮釋著時間的流動。
邱少鵠心中不免有些好奇,於是走到其中一個白幡的旁邊,伸手在上面摸拭了一把。通體只是普通的麻布,只是以素水漂白了而已,毫無任何特殊之處。再看表面,也沒有任何特殊的符號、銘文。
安息之地的人留下這些在這裡,似乎單純只是為了象徵自己來過的裝飾作用,可如此一來,莫不是多此一舉?
邱少鵠眼睛微微眯起,他從幡布上看不到任何異樣,但唯獨在旗杆上感覺到了些許不對勁之處。
旗杆以楊木製成,表面塗抹棕色大漆,可光整的紋路上,卻有著一些凹陷下去的印記,不像是刻意留下的,卻也不像是無心之舉。
邱少鵠握住旗杆,一下子把它拔了出來。
就在拔出的一刻,猛然有所警覺,邱少鵠將刀橫在眼前,飛快向後退。
從旗杆原本插入的位置,密密麻麻,爬出了無數爬蟲。與之前那些黑蟲不同,這一次的通體長有八足,形似蜘蛛,卻還長著類似的甲蟲的大嘴和蠍子的螯。
邱少鵠右手探動了背後機關箱另一個開關,雄黃酒立刻掉在了手上,以備不測。
但這些蟲子卻絲毫沒有理會他,爬出之後一股腦朝著另一個方向徐徐前進,像是受到了什麼指引。
蟲子全部爬出,原本插旗杆的地上孔洞自然就空了出來。邱少鵠湊過去,發現這個孔遠比自己想象的要深得多。
旗杆探入的位置只是它的第一層,能感受到越是往裡、內部的走向就越是複雜,似乎要把整處地面都鑽穿。而那些蟲子,也不知到底是從什麼地方爬出來的。
邱少鵠閉上了眼睛,感應著這些孔洞的深處在十二宮之中所處的方位。既然無法下去親眼一看究竟,也只能用這種方式來嘗試探查。
隨後,他的眉頭不由得蹙起。
這些孔洞的末端,連線的宮位是“病宮”,屬於已衰落之象。
可無論是嶺川宗、還是那些蟲,都遠遠談不上衰落,為何在這卻有著一處病地?
看完了這邊,邱少鵠又立刻跟上了那些蟲群,想要看看它們最後又要去何方。
蟲子的速度並不快,它們沿著已有的磚路前進,繞過幾個廂房,很快就到了一個牆角盡頭。邱少鵠見到它們在那裡匯聚,慢慢堆疊成一座小丘的形狀,卻不知到底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