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市的摘花樓。咦,那邊怎麼回事?”鮮于燕剛回答完郭曖,就發現前面有一群人圍在那裡。這是出來徐秋池的府上不遠,第一個十字路口的位置。
大約有三十幾個人圍在那兒,中間是幾個披著碩大斗篷的人,斗篷是用麻布做的,已經掛滿了補丁,也有些地方的破洞乾脆就沒有縫補。其中的兩人隱約露出了髒兮兮的臉,各人身前都擺著缺口的破碗,已有些銅錢丟在裡面。
是乞討的人吧,可也沒必要圍觀在那裡啊,捐過銀錢散去就是了,為何久久不散,人越聚越多。二人想著,也禁不住走到了近前。
這才發現,原來那幾個人是背對背的坐成了一圈,中間一處小小的空地上,一隻銀色的小狐狸在那裡扭動著身子,好像是在學著人的樣子跳舞,那狐狸的面目,也是極其的妖媚,兩隻幽藍色的眸子如美人的眼睛,倩兮盼兮。
真是一樣奪天地造化的靈物。原來這些乞丐,用了這樣的伎倆,難怪會引來這麼多的人。郭曖心中尋思道。
那妖女一樣的銀狐雖然難得,郭曖卻也不放在心上,別人的東西再好,他也不怎麼放在眼裡的。
郭曖吩咐七寶丟下幾分碎銀子,便想招呼鮮于燕繼續趕路,卻不巧看見那乞丐中一領斗篷下,一雙眼睛正盯著自己,那是一雙很特別的眼睛,就像眼前的那隻銀狐,一個女孩子長著一雙狐狸一樣的眼睛。
那女孩子笑了笑,猜來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雖然長著狐狸一樣的眼睛,那一笑之下,卻不見嫵媚風騷,渾脫的更加調皮可愛。
郭曖,也報之一笑,拉起鮮于燕,招呼了七寶等人擠出了人群。人多嘴雜,妖狐跳舞的訊息一時在坊間傳開,路上的人不斷圍了過來。
那個狐眼的少女,雖然不在上乘的美人之列,那股青春活潑的俏皮勁兒,倒也是十分的可愛。郭曖不由得想起了那個車中的女子。
還不知道她是誰呢!既然,她認識我,總會有再見的日子吧。
郭曖一行人慢慢踱著步子,也就走了百餘步的光景,互聽的幾聲叫喊,回頭一看,剛才的地方,人群突然的炸開了鍋,跌跌撞撞的四散奔逃。有人邊跑邊叫著,狐狸大仙啊,狐狸大仙啊。狐狸大仙顯靈啦。
郭曖、鮮于燕聞聲,幾乎同時停下了腳步,正瞅見一個小二模樣的人跑過來,七寶上前一把攬住他,大聲喝問出了什麼事。
那小二應該是嚇壞了,兩隻手比劃著,嘴裡支支吾吾的說起來。
原來,就在郭曖、鮮于燕離開不久。狐眼的少女一聲口哨,那隻嫵媚的銀狐便不再跳舞,倐地一下鑽進了少女懷中,隱沒在斗篷裡。那少女和其他幾個乞丐一起,齊刷刷一把拉下斗篷,眼目手腳全都縮排了斗篷下邊。
眾人大為不解,呆呆的看著,不一會,一個膽子大的人挑開了一具麻布斗篷,卻見那斗篷下只是一根木棍撐著,眾人一看連番挑開那幾具斗篷,下邊各都是木棍撐著,原來的乞丐和那隻狐狸早已不知去向。膽小的人不明就裡,以為是妖魔作祟,一聲叫喊,頃刻間,圍觀的人四散奔逃。
“這些雜胡,整天裝神弄鬼,屢禁不止!”鮮于燕低聲罵道。
幻術,本就興起於西域諸國。早在大漢武帝時代,漢軍逼退匈奴,與西域諸國大開商路之後,便有來自大秦的流浪藝人,向武帝進獻斬頭復生的幻術。
大唐開國後,李唐歷代君主都十分注重對西域的開拓和控制,更是多方保護商路的暢通。許多流浪於西域諸國的雜耍藝人都往來長安、洛陽,乃至各地州府,以求生路。
當然,也有學習前輩人物向帝王進獻表演的,只是在高宗時代,因為高宗皇帝十分厭惡斬頭、斷肢、腰斬之類的幻術表演,便命令禁止兩京之內的幻術表演活動。奈何大唐昌隆,人民富庶,那些前來大唐求財謀生的西域諸胡藝人,自然是屢禁不止。
剛才那夥乞丐神奇的消失,便叫做障眼法,也算是幻術的一種。他們先以銀狐惑人,求取銀錢,再以障眼法脫身,幾次三番,便會在坊間博得名望,日後自有財路可取。
鮮于燕這樣的粗人,是不懂得欣賞那些玄妙新奇的事物的,何況那些流浪街頭表演幻術的胡人,往往都會做些偷盜姦淫的事情,自己又身兼金吾衛的職責,是以對這些幻術弄人的雜胡,沒什麼好感。
看剛才那夥乞丐,少說也有六個人,眾目睽睽之下以障眼法逃走,的確是有些本領的。
想到這裡,郭曖不禁想起那天夜裡,松、羽二人口中的“小狐狸”,這樣的字眼兒,不可能是真正的名字,一定是大家送與的綽號,而綽號的來歷,往往又和那人的品貌特徵相關。
說不定,這就是他們口中的“小狐狸”吧。這樣一來,這夥人的來歷也許並不是普通的遊街藝人那樣簡單。
郭曖並沒有向鮮于燕多說什麼。有時候,知道的太多,對破案並沒有什麼好處。
大家很快來到一處車馬行,鮮于燕囑咐了仵作和一幫兄弟回去,將今日的案子和勘察錄成卷宗。因為三具屍體已被察事廳子的人帶回,許多事倒也省了。
郭曖、鮮于燕便同了七寶,租了輛馬車,直奔西市的摘花樓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