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詩凡進屋就躺到了床上,她的眼淚這才開始順暢地向外淌,她在外倒黴的那些天,支撐她的一直都是:女兒撲向她的懷抱、姜水河手握鐵緊,發誓此仇傾家蕩產也一定要親手血洗。經歷過幾年後,原本脆弱的她,心裡好像己經長繭,見到女兒竟然不去認,還有勇氣容忍讓自己再考慮考慮。知道淚流,也理解歌裡唱的王詩凡正在進行的淚奔,苦水沒有地方倒,只能讓一塵不染的被吸收。
不是失態,是自然的宣洩,王詩凡平靜後仍能看似輕鬆地在房間點了一桌飯。她己經知道計山林想吃啥,她自己看著這比她在山裡豬肉燉粉絲強百倍的食物,也許是對未來生活太有信心、也許是生活對她現在的處境太過較真,王詩凡競一口都咽不下。她挪開飯碗,計山林只是擔心地看了她一眼,仍對可口的飯菜透過驚人的吃食聲音讓王詩凡感覺心煩。她沒有制止的表現,心中只是勸說自己,這是命運的安排,服從才是當下上策。
王詩凡的眼中反覆出現她的女兒身影、她家保姆穿的她的裙子,心情一直不能平復。她偶爾也會想到他在遮雲山期間的遭遇,以及她的兒子、男人們。最後,她回憶起和姜水河在一起的日子,如果不是因為自己的固執,晚結婚幾年,她的爸媽真的會躲過這劫。王詩凡的眼淚己經幹了,她不想再將自己的命運掛在別人的理解和體諒上,她昏沉地睡了一會。
天黑前,王詩凡用陳哲遠給她的手機查到了姜水河的電話,她輕描淡寫地給姜水河打了一個電話。姜水河正準備出去應酬,聽到了王詩凡的聲音,他沒有一分種的猶豫,按照王詩凡說的地點,很快就到了她和計山林和住的房間。姜水河激動地想上前抱住,被王詩凡清冷地擋住了。她指著姜水河向計山林介紹:“這是我丈夫姜總,我和他在這裡談點事,你到大廳休息一會。”計山林聽話地到了門外,他沒敢到大廳,就守在眼睛能看到王詩凡房門的地方。
姜水河一聽王詩凡介紹就懵了,又看到她象是對待親人一樣和計山林說話,又是住在一個房間,姜水河的激情被撲滅,他想聽聽王詩凡說啥。果然,王詩凡異常冷靜,她說:“我當年一時生氣離家,本想散散心就回來,認識你就聽你說過大山的神秘,我原準備體會一段時間後能更好理解你。沒有想到喜歡上了一座大山環境,就在那裡結識了剛才出去的這個計山林。當然,事情不會就這樣簡單,總之我現在能告訴你的目前先是這些,是我對不起你。現在我想重新到大山裡投資,手上沒有錢,就想到了公司。聽陳哲遠說,你對公司非常負責,現在執行也正常。為了我以後生活有個依靠,我己經決定,公司你從現在開始持有60%的股,我只吃40%股的紅利。你不需要實際出資,今後完全控制公司的經營,我不會過問。只是讓你家現在的那個女人要對茹萍好一點,如果不方便我隨時可以接走。離婚、公司法人變更手續你辦好,需要我出面你通知我就好。”
姜水河幾次想插話,王詩凡沒有給他機會,每個字都清晰,表情是姜水河從沒有見過的冷。姜水河立即表達了他的想法和現狀,他向王詩凡彙報,公司他一天也沒有侵佔的圖謀,目前經營趨勢、財務現狀非常好;只要王詩凡要求,他隨時可以交出管理權。至於家中王詩凡見到的那個女人是他家保姆,專門帶茹萍的,和他本人沒有其他關係。離婚、公司法人變更,姜水河認為他都要考慮,同時表達,既然王詩凡己經看上了門外的那個男的,他尊重她的選擇,也不想知道原因。同時強調,王詩凡不應該住酒店,可以回家住,若他在家不方便,該離開家的是他,他會立即鋪蓋不卷就走人。
盯著姜水河的眼,王詩凡聽他斷續地表達完,是真話,沒有虛言,王詩凡的心中有一股熱流。但她從小就有主見,這是她考慮了多天的安排,她認為是最好的短痛。她說:“你也看到了,我己經有男人了,至於小孩,我暫時也不想見面,我怕我以後進山連累她。你的保姆和我長相差不多,從這一點證明,你沒有完全忘記我。60%的股份算是這幾年你在公司的年薪,我還準備請你投資我在山上的果林。投資計劃書我很快會給你,請你支援。婚姻不在了,我們還是同學,還是茹萍的父母。”
姜水河聽著王詩凡近乎決絕、考慮成熟的冷酷,他不想再說別的。只是讓王詩凡承諾,以後再有事情應該先想到他,不能讓別人比他先知道。不管王詩凡以後作怎樣的安排,他都會全力支援,他個人生活上會再等她幾年,她只要想回頭,一定會有家的溫暖。王詩凡擔心自己脆弱的內心會被識破,她匆匆將姜水河打發走了。姜水河在電梯口碰上了萎縮的計山林,他有點發愣,一向高傲的王詩凡如何能看上眼前的這個黑不壯。
送走了姜水河,王詩凡再也受不了自己的裝,她沒有放聲,但哭得極其痛苦。計山林進屋後,他將床頭櫃上的紙巾遞給王詩凡,王詩凡不想抬頭看到這個救她出水火的男人。但她還是讓計山林坐下,和他交流關於山中種植的事情。計山林告訴她,山區的地方太大,如果種果樹成本很大,主要是澆水養護、和平時管護,加上買果苗的錢,這是不小的投資。
王詩凡找來陳哲遠,向他說明自己想投資一個山區種果樹,成本回收要好幾年。請他向有興趣的朋友推薦一下,土質和環境絕對一流,水果她吃過,和城裡吃到的不一樣。陳哲遠向她瞭解了一下投資規模後,讓王詩凡和姜水河也聯絡一下,王詩凡說:“聯絡過了,他是大股東,我會根據大家的熱情度,決定投資規模,這可是物流的上游產業,我們都沒有做過,你讓大家謹慎才好。”
陳遠哲兩天後告訴王詩凡,幾個她父親時期的朋友己經同意出資了,不多,四個人,一共一百萬。陳哲遠說:“他們對你放心,一致認為是否收回成本不要緊,但你要保證讓他們每家吃到幾筐無汙染的水果。”王詩凡非常感動,她讓陳哲遠告訴他們,金誠詩運物流公司她有股份,不會虧他們錢的。王詩凡將計劃書交到給姜水河後的第二天,姜水河就送來一張卡,說是公司財務的副卡,上面的錢隨便王詩凡用。走時將自己的越野車送給了王詩凡,讓她拿個駕照,以後進山需要。
王詩凡真的就和計山林一起報了駕校,在學習期間他們搬離了酒店,租了一個二居室的房子。王詩凡每天早起看看女兒,又到雙親的墓前供了水果,學習之餘,她會主動和失散幾年的同學、朋友聚餐,大多數都帶著計山林。當朋友知道王詩凡不想作現成的老闆要上山開發種果林時,多數為她的勇氣感嘆,都踴躍要求以後假期就去王詩凡山上義務打工,順便帶點水果回來。交談中,王詩凡得到重要資訊,如果想做大,就要有政府支援。各地都在招商引資,如果能運作讓當地的雲遮縣政府出面請她去投資就省事多了。
世上難事多,有心就能破。王詩凡真的透過雲遮縣所在省會城市的一個大學同學聯絡到了當地政府主管招商的部門,聽說有上百萬的投資,當地迫不及待地和王詩凡聯絡要派一個招商團來。王詩凡的手機一下不安靜了,她受不了對方的催促,讓計山林陪她到雲遮縣跑一趟。計山林聽說要回老家的縣城就不太高興,又聽說王詩凡要在那裡投資建果林更是心有餘悸。王詩凡不想向他明說,只是給他自由,如果他不去,王詩凡自己也是要去的。
計山林到了他家的縣城,出去時他如同亡命天涯般戰兢,現在剛從公交車上下來,竟有警車開道將他們接到酒店。招商局領導親自給他們接風,計山林平時見鄉長都難,現在聽說是縣裡領導請他,他都不知道方位,不管誰讓他喝酒,他都是激動地乾杯,很快就醉的不醒人事了。王詩凡向別人介紹計山林,說他是雲遮縣本地人,現在當她的助理兼司機。
招商局準備第二天上午和王詩凡談專案計劃,順便到現場看看。當晚,王詩凡自己住了一個房間,她想到逃難時經過的這個當時對她是地獄的地方,又想到也許碰巧馬上能看到自己的兒子。她對自己作為母親,女兒當面不能認,下面兒子如果再當她的面,她又不敢認,真是傷心。早上洗漱好後,王詩凡準備下樓等招商局的領導,他們昨天說好來陪吃早飯的。在樓梯口,她看到了坐在樓梯邊上等她的計山林。
下樓時,招商局的郭副局長己經到了,他們在酒店的包間內安排了早飯,王詩凡認為是浪費,她說房費中有自助餐。但郭副局長笑了笑,強調這是招商局紀律,接待也是生產力,接待無小事。飯後,王詩凡告訴他們,自己看好了他們縣所轄的平湖鄉遮雲山村的山頭。那裡還有一個山頂平湖,以後二期投資時可以考慮搞養殖、建湖邊山莊綜合體。
王詩凡說的地方郭副局長也沒有去過,只是知道那地方是縣裡最偏遠的鄉,至今不通公路、電力。如果在這樣的環境下招來了投資,對他這個副局長來說可是大功一件。那個鄉的鄉長、書記一開會就請他們關心,答應只要引來資金,啥條件都同意。當天,郭副局長和鄉里聯絡好後就帶著王詩凡、計山林,兩輛越野車比他們以前的三輪車方便多了,三個小時不到就到了平湖鄉政府所在地。
鄉政府早就在街道上的一個小飯店擺好了兩桌飯,都是當地山上、湖裡的土特產,非常豐富。黨委書記連說沒有準備,向郭副局長表示,下次到縣裡開會時再補請他們。王詩凡一直將墨鏡帶上,到房間吃飯時她也沒有拿下來。她現在己經打扮成典型的富婆,與上次來時完全變個樣,就是走到潘俠面前,只要不說話,潘俠也不會認出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