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知道你會來問我。”米樂仰面躺在他的床上玩手機。他剛洗完澡,還沒穿上襪子,兩隻小腳順著腿從床沿垂了下來。
他告訴我,早就聽說進校隊要加足球社了。
“那你為什麼沒去呢?我以為你不曉得要試訓呢。”
“誰像你這樣,整天跟沒睡醒似的。”他輕輕哼了一聲,“我以為你更想去文學社,不想進校隊了,所以就沒選足球社呀。”
我有這麼重要嗎?還能影響別人的決定?難道他踢球與否不取決於自己想不想,而在於我去不去?雖說我也算是陪弦弦才去踢球的,但我還是不太願意自己干擾別人的判斷與決定。如果別人本來有自己的願望,卻因我而改變,去做了他們沒有那麼熱心的事,我就會感到無比慚愧。沒人有資格讓別人為自己改變甚至犧牲。要是一個人為我做了超過一定限度的事,我會非常不安。畢竟要捫心自問:我能不能承擔他人超額的付出,或做到與他們一樣的事?儘管多次體會到無私的善意,但我好像感覺自己被這些舉動套上了韁繩,遲早要被牽著走。幫助我的人可能也會希望我能夠給出分量足夠的回應吧。
見我沒回話,米樂自己開口了:
“畢竟我跟川哥不是太熟,葉老大他們幾個我也是因為你才認識的。第一週我看你跟姐姐去文學社那裡簽名了,就自己找了個清水衙門的社團隨便玩玩,反正我也不認識多少人。”
“濤濤不是在足球社嗎?”
“濤哥的話……”雖然宿舍裡又只剩我們倆了,他還是猶豫了片刻,“在背後議論別人不太好。真要說的話,濤哥人蠻好的,不過跟他一起時我沒什麼話說。我估計他也不知道該跟我說點啥好。”
濤濤確實很少講話。
“所以你不去的話,我自己到那裡也沒什麼意思。”說著呢,他對著空氣踢了一下小腳,彷彿踢走一顆小石子或一個空可樂瓶。
“可是我們那天打牌,你不是和葉老大他們玩得挺開心的嗎?”
“那是因為有你在呀,我就莫名其妙覺得自己能放得開一點。你想想,川哥不是經常跟葉老大互黑嗎?但他在班上不怎麼活躍的,好像只有黑葉芮陽的時候他話才特別多。”
“你說得像沒了葉芮陽,川哥就不是川哥了一樣。”
“不好說,我不瞭解葉老大。但熟人在不在身邊對人的影響確實挺大的。”
“那你說,哪一個才是真的川哥呢?是那個不愛說話天天認真學習的,還是那個費盡心思想當葉芮陽老爸的?”
“我覺得都是?或者說兩個拼在一起才是他。”他的腦袋歪了歪,“我自己好像也是。這個問題有點深奧,得想想。”
他的兩隻腳乖巧地懸在空中。我感覺有點可愛,忍不住想要去撓一撓。
“喂,你幹嘛呢!”他像觸了電似的,一腳踹到了我的額頭上,“大壞蛋!”
“怎麼,就允許你捏我臉,不許我撓你腳嗎?”我確實露出了一副壞笑。
“那是為了叫醒你好嗎?還害得我跟你一起罰站!不過你的臉揉起來真的很舒服。”
“所以你來球隊嗎?還差一個名額。”
“來吧。”他盤腿坐起來,看上去是要保護自己的腳心,“那啥,晚上一起去自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