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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葬那天,聞訊趕來的各族農牧民朋友紛紛來為她送行,自傳送行的隊伍很長、人很多,頗為壯觀,有漢族、哈薩克族、維吾爾族、蒙古族、柯爾克孜族、回族、東鄉族……
廣仁鄉唯一的漢族裹腳小老太,生前絕對想不到,身為一介草民的她竟然博得廣仁鄉各族農牧民的敬重和愛戴。
為她送行的人們發自內心尊重這個偉大而平凡的母親,不僅因為她教會了各族農牧民用蘆葦和芨芨草編制各種生活用具,更重要的是這個腿腳不方便的裹腳小老太是個熱心腸之人,生前曾幫助過不少人家。
作為田老太太尚存人世的唯一兒子田坤禾,披麻戴孝、摔泥瓦盆、舉著白皤送走了家裡的主心骨。
送葬的隊伍浩浩蕩蕩朝廣仁鄉的北山走去,老岳母去世,別克波拉提連夜從山上拉來了上好的松木,讓鄉里韓木匠連夜幫忙打了一口上等的棺材。
褐紅色油漆的棺材用三根粗麻繩綁著,兩根長檁子穿過數道麻繩,十六個不同族別的漢子抬著棺材邁著齊整的步伐一步步朝廣仁鄉墓地走去。
走在送葬隊伍最前頭的汪凌,腰身纏著一道白布,脖頸上掛著一根布袋繩,繩索上耷拉著一個馬褡子,裡面裝著街坊四鄰剪的圓紙錢。
他邊走邊揚手撒著紙錢,送葬隊伍每逢路經十字路口或小橋時,汪凌扯著嗓子仰天高喊道:“田大嫂,過十字路口了,一路走好!”
“田大嫂,過橋了,一路走好”
“田大嫂,上山嘍,一路走好”
……
田坤蓉哭得昏倒幾次,別克波拉提以女婿的身份,按照漢族人的習俗為岳母披麻戴孝送葬。
田坤禾把老母親安葬在廣仁鄉的北山上,背朝高山面朝伊犁河的小支流。
田老太太墳前的這條小支流就是當年龐傑和小田葉被橫生的枝節攔截的地方,他們的屍體就是在這條河床上找到的。
田坤禾將哥哥田坤樹、田坤鵬、妹夫龐傑、大侄子田楊和女兒田葉的墳全部遷在田老太太墳冢的下手。
望著田家6座大小不一的墳冢,堅強如鐵的田坤禾跪在墳前將頭緊貼在黃土地上嚎啕大哭,哭得天昏地暗。
當年離開家鄉的13名親人,一路歷經磨難,不到20年的時間,老老少少相繼7人(含吉月娥腹中六個月的胎兒)去世,田家三個兒子現在也只剩下他一人苟活人世。
跪拜在父親身後的田苗要起身拉痛不欲生的父親田坤禾,被母親吉月娥攔住了。
吉月娥泣不成聲道:“就讓你爸哭出來吧,這些年他肚裡的苦水太多了,總這樣憋著,早晚會把身體憋壞的。”
17歲的田苗瘦弱的身軀直挺挺得跪在爸爸身後,望著爸爸佝僂的身影,他發現心中高大堅強的爸爸才過不惑之年就顯得很蒼老了。
田苗淚如泉湧,他在奶奶墳前暗暗發誓,今後的田家就由他田苗來撐起吧,這些年來,爸爸太累了,實在撐不動了。
這一年,17歲的田苗參加高考,被八一農學院本科班錄取,他是廣仁公社第一個飛出來的金鳳凰。
這一年,16歲的田柳參軍被分到烏魯木齊市當兵,走之前,他將自己平時積攢的玩具全部給了14歲的妹妹田桃。
看著姐姐田桃手上的玩具,4歲的弟弟田狗剩子伸手去搶他早就眼饞的小手槍,是田柳花了半年功夫用撿來的上百個空子彈殼製作的。
田狗剩子去搶,田桃手朝懷裡縮,一不留神,手槍掉在地上“啪”的一聲摔壞了。
望著地上的四分五裂的小手槍,一氣之下的田柳掄起一個巴掌,狠狠扇到弟弟狗剩子的小臉上。
狗剩子的鼻孔頓時血如泉湧,他張著小嘴哇哇大哭,田桃見狀趕緊扶起摔倒在地的弟弟,找棉花團塞住他的鼻孔,出言責備田柳,“二哥,你下手咋這麼恨?他是咱親弟弟呀。”
自覺無趣的田柳怏怏不樂推開門走出屋子,冷聲咒罵道:“這個小雜種不是我親弟。”
下班回家的趙杏剛巧看見田桃勸說田柳的這幕場景,田柳推開門時,她順著屋門站在了門後,田柳沒看見媽媽回來。
田柳見黃球鞋的鞋帶鬆了,彎腰綁鞋帶,從餘光裡看到站在門後的媽媽,臉色蒼白地搖晃著身體快要摔倒的樣子,顧不上多想,他返回去攙扶著虛弱的媽媽。
趙杏躺在床上,給田桃幾塊錢,打發她去門市部給弟弟狗剩子買糖吃。
斜靠在被褥上的趙杏對著侷促不安的兒子開門見山道:“柳子,你怎麼能罵你親弟雜種呢?!”
聽到媽媽質問中帶著濃濃的苛責語氣,田柳仰著頭哈哈大笑,自嘲道:“親弟,我親弟?!可是他不姓田,他姓李”後面的話語幾乎是扯著嗓子吼叫出來的。
趙杏如同被雷擊般睜大她美麗的鳳眸,眼中噙淚不敢置信得望著兒子,嘶啞的嗓子怒吼道:“那天夜裡,你究竟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