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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異像

“同學們,請靜一靜”

剛跨進教室一隻腳的班主任彭啟揚老師,推了推鼻樑上厚厚的眼鏡,操著他那特有的、川味濃重的普通話,對著鬧哄哄的,正在晚自習的全班同學朗聲說到:“今天電氣系的嚴主任有事要向同學們宣佈,大家鼓掌”

“哈哈,不用鼓掌,幾句話說完就走。”

話音未落,像極了《紅樓夢》裡面王熙鳳的經典出場,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就知道來者何人。從教室門口迅速閃現出一襲運動裝備的嚴素主任,接著她又輕快地跨了幾個大步,佔領了講臺。

遊可狐疑地瞥了一眼已經站在講臺旁的嚴素,心想這嚴主任是個從來不會親臨班級一線的領導,有啥重要的事情會驚動她要到咱這班來宣佈的?轉過頭一臉一本正經地悄悄問正在俯著身子玩手機的同桌:“元芳,你怎麼看?”

同桌王強也是遊可的好朋友,既是同桌又住寢室的上下鋪,因為來自四川郫縣,這地方盛產四川人最愛吃的一種佐料:郫縣豆瓣,所以遊可給他取了個綽號“豆瓣王”。

王強平時愛面子,正生遊可取他這個綽號的氣呢,結果遊可今天沒有叫豆瓣,直接又來了個元芳。王強氣不打一處來,沒好氣地回了一句:“沒空!“

跟在彭老師後面的課代表報著一大摞卷子,順著嚴素的眼神示意,忐忑不安地放在了講臺上。

“糟糕,宣佈考試成績“

王強不知道何時抬起頭來,遊可的心裡也跟著咯噔一下,因為大家都清楚,這次要發的是上週三剛考過的機械製圖科目結果。

考試前遊可自己連書都沒翻過,就是感覺老師講的都很容易聽懂,考試前僅大略翻了翻書,連筆記都懶得記,就把機械製圖的幾大原則理解了一下,無外乎正檢視、側檢視、俯檢視的幾個要素,想想反正就是把10個實物體透過立體思維畫出來,每題10分,應該可以過關。但畢竟自己心裡沒譜,此刻也不禁暗暗叫苦。

“這次電氣系全部5個班級,共228名同學參加了機械製圖的考試,可以說是慘不忍睹啊!”嚴素用著平時學校講話那種慣有的語調,目光掃視著坐在講臺下的同學們。

“50分以下的同學超過了一半,不及格的有70%,其中70多分的僅僅20多個,全年級第二名才89分!一塌糊塗!”

臺下爆發出一片唏噓聲,

“但是,“嚴素的語氣突然停頓了一下,

“也有考得很好的同學嘛,比如這個第一名,就考了98分!”

課堂下瞬間被點著了,沸騰了起來。

“這是誰啊,這麼牛”遊可尋思著,真心希望自己是那70多分中的幸運兒。

因為各科成績在班上排名中等,遊可從來就不操啥心,同寢室的宋跛子上次連拿了三科60分,為了感謝幸運女神的眷顧,請室友們好好的搓了一頓。實際上大家都明白,肯定是科任老師放了他一把,只是這小子三科都掛著邊過關,也是幸運。自己尋思著不要為了這門機械製圖補考就好。

所以當科代表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著遊可,把卷子發給自己時,遊可的大腦瞬間變得空白,

“98?!,靠,是我?!怎麼可能。。。。。。”

他感覺嚴素主任在講臺上似乎正注視著自己,但說的什麼,已經聽不大真切了。

……

深夜3點14分,醒來的遊可已經不記得自己是第多少次在這一刻準時醒來了。丑時一刻,似乎上天成心給他開了一個不大不小、略微殘酷了一點的玩笑。

他依稀記得從一年前的6月開始,這樣的失眠問題就開始糾纏他,有時來一天間斷一天,有時連續幾天出現,有時又間斷12周後突然準時出現,似乎看似沒有任何規律可言,但每一次深夜的驚醒卻是幾乎分秒不差,簡直就是新聞聯播的準點報時,他總是在這一節點會不由自主的醒過來。

剛一開始,遊可覺得可能是因為學費的問題和巨大的學習壓力帶來的,為了排解,甚至以前還約著王強去玩了一個通宵的魔獸。結果第二天晚上,仍然會雷打不動地準時從夢境中驚醒,於是自己也就不管他三七二十一,聽天由命了。

宵夜時和室友們慶賀的酒勁還沒有完全散去,遊可的頭疼再次襲來,整個背心也再次冷汗淋漓。他覺得自己似乎得了一種怪病,但又不想向別人訴說,顯然他覺得自己寢室的幾個室友都是些神經不正常的人,自己絕對不能淪為他們的同類。

比如一大早起床時,臨窗對面上鋪的尹偉總是一聲怪叫驚醒眾生,伸個懶腰長哮一聲也就罷了,他似乎學會了金毛獅王的獅子吼,用足了十二層的功力,怪叫聲不僅連綿不絕還搞得婉轉變換、悠揚頓挫。每次都是以收穫室友們投擲過來的枕頭或者飯盒之類的物件兒而中止。

對面下鋪的宋跛子原名宋百合,來自四川養豬大縣安嶽。這傢伙不僅無論如何跟潔白、美麗的百合花扯不上半毛關係,而且是個極不講衛生的主兒。因為經常晚上不洗腳,床單粘在腳上還不忘噁心調侃了大家一把“誒?怎麼這床單會粘在我腳上弄不下來呢,好煩人”。

不過他也為此付出了應有的代價,四個月前宋百合左腳長了一個雞眼,著急忙慌地去醫院做了一個小手術,從此有一個多月時間走路都是一瘸一拐的,於是乎得了個“宋跛子”的雅稱,一直被同學們喊到了畢業,估計這江湖雅號也會隨他一輩子了。

豆瓣王住在遊可的上鋪,旁邊的上鋪住的是一位神人,謝代新,是大學裡面的高等數學傳奇人物,幾乎沒有難得住他的高數難題。

這神平時裡蓬頭垢面,階梯大教室上課時從來不準時,在大家往往嘔心瀝血地準備考試時,他卻穿著一雙拖鞋、一隻手插在褲衩一隻手拿著饅頭悠哉悠哉地啃著出現在教室門口,然後用饅頭託著大黑框眼鏡旁若無人地看看腳下,啪的一腳,自言自語地冒一句:“怎麼還有蟑螂?“,之後甚似閒庭信步般,旁若無人地踱著步來到後面的位置穩穩坐下來,全教室幾十人還有講臺上的教授都屏聲靜氣地看著這整個過程,竟然連一聲咳嗽都沒有。遊可那時覺得:“哇,簡直就是心目中的神啊,老謝太有範兒啦!“

大家給他起的藝名是“新陳代謝”,倒也貼切。新陳代謝平素裡性格隨和,只是不太懂社會交際,腦子裡面除了學術那根弦,其它的似乎也總是沒有搭對地方。

有一次晚上12點過了,大家睡得好好的,突然聽見豆瓣王一聲斷喝:“新陳代謝,你TMD幹什麼,嚇老子一跳!”大家忙起床問出了啥事情,豆瓣王氣呼呼地說:“我半夜尿憋醒了起來上廁所,黑乎乎的,突然看見這傢伙坐在那裡,深更半夜的,嚇死人呢。“至此,幾個室友才知道這個謝代新還有晚上打坐冥想的習慣。

這就是遊可的幾個極品室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