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巨大的轟鳴聲,一架身著迷彩的米171E型直升機快速掠過一片原始森林的上空。
4片高速旋轉的機翼所產生的巨大氣流,將其身下的樹葉紛紛掃落。
機艙中,一名身穿白色工作服的醫務人員以及兩名軍人圍著幾名傷員正緊張地忙碌著。這些傷員,都是陸續從震災中心營救出來的傷員。
中國這個幾乎人口最多的省份,遭遇了幾百年來難遇的特大地震災害,受災群眾的安危,牽動著全中國億萬人的心,也瞬間毀滅了千千萬萬個家庭的希望。
靠近飛機舷窗的,是一位相貌英俊,面板白淨的青年。他剛剛從昏迷中甦醒過來,表情疑惑而木然地看著身邊的這一切,然後扭頭將目光投向了飛機下方滿目瘡痍的山河。
“救援人員在距離白果村約50多公里的原始森林中,一處溪流發現了昏迷的你,你的後腦應該被異物砸中,流了好多血!”
“一個人徒步旅行太冒失了,你是我們營救出來的,距離最遠的一位。再往原始森林深處去就沒有人煙了,那個方向有干擾,連飛機都過不去”
年輕而美麗的護士小姐一邊為青年整理著纏在頭上的繃帶,一邊說道。她看見旁邊軍官模樣的軍人望向自己威嚴的眼神,吐了吐舌頭,沒繼續說下去。
見青年沒有答話,她順著青年望向窗外的方向,用手指了一指。
“那是以前的白果村,哎,多麼美麗的地方呵,可憐啊,整個村莊都被泥石流毀掉了”
白果村!聽到這個名字時,青年的臉部肌肉,條件反射般地抽搐了一下,但隨即又恢復了木然的表情。
看著下方茫茫泥石流覆蓋的地方,被沖刷掉的,又何止僅僅一個村莊。
“你叫什麼名字啊?我叫何小蓉,叫我阿蓉吧”
大方的護士小姐好奇地問青年。
“你問我…的名字?”
“是啊,不會連自己名字都不記得了吧”像是安慰,看著青年一臉茫然的樣子,護士小姐不禁嫣然一笑。
夕陽從機艙外和煦地滲透了進來,溫柔地映紅了姑娘美麗的臉頰,青年心中不禁怦然一動。
“我…不記得了,我是誰?”
看著青年傻傻而遲疑的樣子,阿蓉這才意識到了自己的冒失。自己面前的這位青年,很可能因為腦部的損傷而造成了短暫的失憶問題,不由得心生愧疚之情。
“你試著想想,最後記得的事情是什麼?”
“我只記得在激流中突然後腦勺一疼,然後就什麼也不知道了,怎麼之前的事情我一點也記不起來呢”
“你不用急,這可能是因為腦部受了傷,造成的間歇性失憶,休息一段時間也許就會恢復原樣了”
“不過,在你處於昏迷狀態時,你一直在默唸著一個的名字,…好像是愛德(亞當)”
“我們就叫你愛德吧”善良的護士阿蓉希望能夠透過這種方式逐漸喚起他之前的記憶。
“愛德?愛德,愛德!…我是愛德?愛德是我?”青年嘴裡神經質地,不斷默默唸叨著這個名字,不知所以。
直升機在空中盤旋了一陣,然後掉頭向臨時設在附近的緊急救援中心飛去…,像極了一隻巨大的'帝王偉蜓'。
走進救援中心的一剎那,愛德的心顫抖著,幾乎停止了呼吸。
這是一幅人間煉獄之圖,由於救援物資尚未到位,有50餘具屍體排列著放在救援中心的大院中央,還未來得及為每一具遺體覆蓋上白布。這些人體早已四肢不全,面目全非,雜亂而鮮紅的血液混雜著泥土和房屋倒塌時的混凝土粉塵,覆蓋了遺體的表面。
落日的餘暉散進大院,殘陽如血,沒有一絲風和活動的東西,空氣中瀰漫著濃濃的血腥和死亡的味道。
此情此景,讓潛藏在人類情感最深處的那種恐慌和悲傷的複合心理,無以復加,無處逃遁。
當走到一副擔架旁時,愛德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眼中的淚水,心靈被徹底的擊潰了。
齊腰的擔架上,平放著一個小女孩,頭部溢位來的血液染紅了擔架上的白布,在上面留下一段長長的印記,站在擔架旁的一名女護士,正無能為力地掩面而哭。
站在護士對面的中年女子,淚流滿面地仰面朝天、雙臂拼命地張開,絕望地在向蒼天祈禱著,或者哭訴著什麼。
她身旁的中年男子,一張飽經風霜、溝壑縱橫的臉如刀刻般,一對流盡了眼淚枯黃的眼睛,久久茫然地注視孩子,似乎覺得孩子只是睡著了,隨時會醒來一般,也許已經是極度悲傷到麻木,又也許是一種悲傷過度後的恍惚。
在如血的夕陽照耀下,這一切的一切,細節是如此地清晰,如超寫實風格的油畫般深深刻進了愛德的腦海裡。
一切似乎都靜止了,沒有聲音,畫面所有人物的每一神情,每一個動作,每一行淚珠,定格在那一刻,時間停止了流動。
尤其是那個可憐的小女孩,雖然愛德看不到她的臉龐,也沒有勇氣去看。但從她幼小的,被無情地擠碎的頭部流出,染紅了大片擔架的血液,那種無以名狀的腥紅色,像死神之舞般在愛德眼前無情地跳躍著、閃爍著。
痛苦、悲傷、絕望、無助,各種情緒融合成的複雜情感無情地鞭韃著、撕扯著愛德的心靈,讓他透不過氣來,他身體內的血液如火山爆發般不斷上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