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是在伊豆的某個溫泉遇到的,那時,蘇慕正結束了上一段戀情,獨自在日本散心。她喜歡在每段戀情結束之後安排獨自旅行,而伊豆早就是她的夢想之地――想象中,那是個性感而纏綿的城市,她喜歡那種微微叛逆、微微虛妄的快感,那種醉生夢死的疏離。她是具備這種素質的女人,而且,她寧願有時候像魚一樣沉入海底,到一個沒有人發覺的地方――避世的念頭一直纏繞著她,因為無人來度。她就是那樣光著身子,在男女同浴的溫泉裡洗澡,起初還穿著一件天藍色的三點式,後來就什麼都脫了。她習慣在溫泉邊一喝點啤酒,一邊觀看霧氣縹緲的樣子,溫泉外臘梅已經開了,發出詭異的、凜冽的香氣,有一些男人在走廊上不動聲色地下棋,女人們踩著細碎的步子給他們上茶。
她能看到那些女人後肩上裸露的一塊,如此的爽滑細嫩,如同一朵花開了一半留下的餘韻。她有時候也是很欣賞女人的,因為女人讓這個世界溫暖,沒有紛爭。特別在這個東方島國日本,一切都可以暫時的不真實。觀看女人,她尤其能夠放鬆自己。
這裡的男人卻是線條硬朗,脾氣平和,但內部卻沸騰著岩漿。他們不容置疑,作為男人的身份,帶給他們有些過分自負的驕傲。他們大多是平頭,頭腦聰明精細,女人在他們手裡,就像雪花一般地滑去。有些日本人還保持著在公眾場合做愛的光榮傳統,他們隨性而來,隨風而化,卻自然得不受什麼打擾。
那一次,石上澤暗自給她拍了一些照片,都是她的裸體。然後,他接近了她,以蛇一樣的姿勢。她看到他也是平頭男子,穿著青布衣服,上裝十分簡單,帶著一個大大的攝影工作包。第一眼就確認了他是她並不討厭的那一型別男人,比較清明,做事情嚴謹仔細,具有條理而不顯沉悶。他們一拍即合。
她還記得他們最初的對話。
他對她說:“你好像在等待什麼人,但這個人似乎很早就不在了。你在悼念他。”
她動容:“我是避世的人,也許我等的人早就死了,你說得對,因此,你就是一個鬼魂。”
蘇慕並不拒絕短暫歡愛,尤其在風情萬種的日本。他們合歡,沒有聲響,一邊喝酒,一邊動作。四周臘梅輕飄,她彷彿到了另一個世界――和服沾上了吻痕,她輕易地把它們擦去了。自那一次起,她就窺見了自己靈魂中的避世念頭,那種可怕的鬼影子,如影隨形――輕易地吸引一個男人,然後放手,也是一種戲劇化的場面。
石上澤為她來了中國,她卻變得日益沉默和抑鬱。有時可以整天地不說話,只是抱著貓坐著,看著人群,帶著典型的精神分裂症狀。石上澤也沒有辦法,他只是不停地給她拍照,彷彿要把她一生的樣子都照盡。她只是任他擺弄,就像一個初戀的少女。
那些照片,是收了人的魂的,石上澤鏡頭下的蘇慕,回覆了一個女人獨有的清純――她們目光疏離,姿態性感,身體多情,但是又略有些緊張和膽小。她們每一張都爆發出明顯的慾望的訊號,但無奈這種慾望卻有毀滅的作用。蘇慕變成了一個無根的女人,在那兒,就會隨時被什麼人撿走――她綻放著自己的青春流光,有一些不知廉恥。
那種幻覺並不總是容易來臨,一個攝影師在他想拍的女人那裡得到了某種感情寄託,而一個性格複雜疏離的女子彷彿也從中餵飽了多變而怯懦的靈魂。他們相互依屬,像任何一隻倦飛的蝴蝶。然後,她的照片就上傳到網路上,帶來奇特的商業效應。當然都是一些三點式的照片,開始餵飽另外一些靈魂。
表面看,蘇慕做著不固定卻時間自由的工作。但她同時又是一個性感女優,呵呵,那只是另一部分隱秘生活,所獲得的回報頗豐。她每年會去兩次日本之後,豐厚的錢就會打到她的戶頭。
這種生活並沒有什麼不好,但是石上澤也沒有停留太久。她只是做了他的情婦,交往一年後,她才知道他在日本有妻子,還有一個女兒。這已經是她n次做別人的情婦,而且每次,對方都是先瞞著她,後來才支支吾吾地告訴她,那時雙方關係都已難捨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