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我在等他回來。
從天矇矇亮的時候就已經起身了,看著天邊暈黃色雲彩一點點將墨黑吞噬,直到光線透過薄霧之間的縫隙撒在地面。
心裡有點焦灼,昨夜睡下的時候就有些頭疼,總覺得不是個什麼好預兆。
在箱子裡頭翻翻找找,尋到一件淺青色的衣衫,正面胸口到腰腹處繡著少許白色梅花,在暖色光線下流動著不同的色彩。
現在正是要變炎熱的時節,淺青正是最好的選擇。而且我記得,北宇瑾辰也喜歡素淨的顏色,今天又是個特殊的日子,我真是應該好好地梳洗一下了。
清水浣洗,略敷胭脂,銅鏡前的容顏清麗柔婉,那雙眼睛已經不同於宮中時候的戾氣和冷漠,我的仇恨在一點一點被化解。
白玉簪花,薄翠為葉。因嫌它的流蘇繁瑣,索性拽了下來,只將單個簪花別在髮間。烏髮輕挽,一兩縷碎髮搭在眉梢一側,增添兩分靈動。
我仔細瞧著鏡中人,再對比起重紫的容貌,事實上,應該是親生母親的容貌。
奇怪的是,我像她的地方並不多。聽說她是異族人,所以更加精緻和耀眼,如果說“眉眼如畫”這一詞來形容好看的女子,那她就是巧奪天工的蘇繡畫幅。
我聽二長老講過,我的容貌更像父皇一些,他清冷孤傲,與她的明豔動人正好是相反的。
我不止一次在心裡,夢裡,描繪父皇的模樣,但終究只是一個模糊的影子。
收拾妥當,我到院子裡提來井水澆花,總是要給自己找些事情做,等待的結果越臨近也就越漫長。
流水從花葉上穿梭,鑽進泥土中。
即便我想要精心照顧它們,今天看起來還是一副病殃殃的模樣。
我身邊站著一個小丫鬟,名叫若蘭,她話不多,年紀小,心智卻很成熟,所以才選擇她來南湘別院幫忙打理。
“凌然王還是那副樣子嗎?”我隨意開口問著,舀起一瓢清水把手上的泥漬沖洗乾淨。
若蘭回道:“從那天起就是瘋瘋癲癲地了,話都說不清楚,不過好在他並未提起主子您的事情。聽說七王妃雖然因為他的變化受到了很大打擊,但還是不離不棄,說是一定要治好他。”
“他倒是幸運。”蹲久了,猛然站起,莫名有些暈眩感。“兩個女人都深愛他,為他著想,不知道上輩子積了什麼德。”
正聊著,院門砰地一聲被撞開。
我第一個反應就是後腿幾步,做出防禦的姿勢。
“閣主——”我沒看清楚來人的長相,他就已經倒下去了,那人在地上匍匐著,身下拖出一道粗長的血痕。
而後注意到他腰間的令牌,是暗夜閣的牌子。
我趕緊叫人來幫助施救,還沒走到跟前,他就一下抓住我的腳踝。
“閣主.......暗夜閣......沒了。”
他的手上全是汙血,在雪白的雲襪上印出清晰可見的手指圖樣。
沒了?我腦袋裡暈眩了一瞬,就像剛剛蹲久了沒能站起來的感覺一樣。
“到底發生什麼了,你快說啊!”我跟瘋子一樣喊著,希望他能說出什麼,或者想要證明是自己聽錯了。
但是還沒等到大夫過來,他已經白眼一翻,僵死在地上。
我來不及多想,立刻備馬,向暗夜閣的地方駛去。
一路上的風聲呼啦呼啦灌入耳朵,像多把凌厲的刀子,從體外穿徹至心臟。
我想著,要快一些,再快一些。我不知道單憑自己的力量能做到什麼,但還是一股腦的要回去。
這一段路,是我經歷過的最長的路程,每一步都是煎熬。
臨近暗夜閣的時候,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門口出乎意外地無人把守,死寂一般,唯有不遠處的小溪流水還在嘩啦嘩啦作響。